「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看著他,神情很溫和,「但這正是我希望你能克服的,西倫。」
男孩的眼眶肉眼可見地發紅了:「……您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記得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埃斐說,「我還知道你喜歡把玩灌木叢里那種有漂亮甲殼的昆蟲,我知道哈摩莉吉擅長給織物染色,年輕時是村里最好的女工,羅丹曾經是一名游吟詩人,為約押將軍譜過曲子,哈蘭打造過連非利士人都讚嘆不已的獵弓,喜歡在弓下掛一枚野獸尖牙作為幸運的標誌,雅雷俄珥金的第一次交代在一名大貴族的馬廄里,對象是一個四十多歲風韻猶存的寡婦……」
「猊下。」所羅門之前看到的那個黑色寸頭,皮膚黝黑的男人發出了微弱的抗議,「我明白您無所不知,但您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埃斐坦誠道:「你喝醉之後會喊那位女士的名字。」
英俊男子,也就是羅丹作了補充:「即使當你把臉埋在自己的嘔吐物里時,我們也能聽到你的呻/吟——'噢!米拉尼,我將永遠無法忘卻你捲曲的長髮,下垂但美麗的胸脯,和你那汗津津的熱胳膊'。怎麼樣?夥計們,我是不是學得很像?」
「一模一樣。」哈蘭評價道,如果不是他瞎t了一隻眼睛,又身陷陰影,所羅門覺得自己能把對方眼中的笑意看得更清楚。
埃斐後面又陸陸續續地說了幾十個人的名字,所羅門在心裡記了數,房間裡有三十多人,而埃斐說了近五十個人的名字,這其中或許還有曾經是歸棲者,但在執行任務中不幸身亡的人。
「你們並不是生來只會服從命令的工具。你們有喜愛的東西,也有憎惡的東西,你們或多或少在無意中暢想過屬於自己的未來,只是你們沒有意識,你們也有過夢想,只是你們也沒有意識到,或者意識到了,覺得那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她說,「可這不是我把你們帶回來的原因。如果哪一天我試圖教會你們爬樹,那不是為了讓你們把蜂巢里的蜂蜜偷回來給我,而是為了讓你們從更高的地方去看這個世界。」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音調越來越高。
「因為山就在那裡——還記得這句話嗎?人類為什麼要漂洋過海,為什麼要攀登高峰?因為這是我們的本性,是獨屬於人類的浪漫。或許有些人無法理解,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未知對人類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人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如此迫切地去尋求那無限的智慧——但你們應該知道,僅僅是因為這世上還有這雙腳尚未踏足過的土地,而山和海就在那裡,等待著我們去探尋。」
霎時,整個屋子裡悄然無聲,所羅門幾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緊促而清晰,猶如鼓點。
直到肺葉開始抽痛,他才發現自己專注到忘記了呼吸,緩緩地吁了口氣,嘗試平復著胸口那股陌生的情緒。因為長時間的肌肉緊繃,他感覺身體僵硬,稍微一活動身體,骨骼就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