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咳嗽了幾聲:「作為一個國家,蛾摩拉還很年輕,不適合進行大規模的戰爭。我也不打算讓你父親兩面為難……」然而僅僅是蛾摩拉再度擴建城牆和港口的消息,就已經在提爾掀起了巨大波瀾,阿比巴爾每天都要捏著鼻子被朝政會議至少唾罵三次,「而且經過多方消息的核實和評估,西頓的狀況很有可能比外界猜測的還要糟糕,像這樣已經危如累卵的國家,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它徹底覆滅,然後重新建造,但這樣就要和西頓全面開戰,可如果想循序漸進地進行改善,蛾摩拉要付出的代價就太高昂了。」
還有一點她沒有提及——雖然西頓的立國時間晚於比布魯斯,經濟地位也已經被提爾取代,但它仍是許多迦南人心中迦南文明真正的發源地。
如果選擇吞併西頓,無疑是在向其他國家宣告蛾摩拉想要成為迦南諸國的主導者,儘管她本人也是迦南人,但她曾經是以色列的宰相……讓迦南文明的發源地淪落到一個侍奉過猶太之王的人手中,這是迦南人絕對無法接受的。
這也是她此行決定將希蘭一起帶來的原因。一來,她有必要向提爾未來的統治者展示自己並無此意,二來,她也有意考驗希蘭,看看他是否能像他的父親那樣拒絕塔尼特的誘惑。如果西頓的情況日後不斷惡化下去,提爾勢必將取代西頓成為迦南人真正的主導,而希蘭……他必須要有承擔那份重擔的決心。
「總之,雖然埃洛拉里奧讓人很難抱有期待,但他已經是我們目前能擁有的最優選。」
「只要其他候選人都是瘋子和弱智,一個正常人也能脫穎而出,真是廉價的'最優選'。」希蘭忍不住嘲弄,「如果我的兄弟姐妹們也能讓我過得那麼容易就好了。」
埃斐嘆息一聲:「等你見識到西頓如今的樣子,就會後悔你現在的話了。」
等他們真正抵達西頓時,雅雷俄珥金早已在城門口等候迎接。雖然大門已經落鎖,但西頓的城牆年久失修,有很多城磚剝落坍塌的缺口,這些地方往年是要定期修繕的,但陷入瘋狂的西頓已經被內部的各個勢力分割,除了那些被大型奴隸商會或商隊占據的地方,普通百姓居住的區域幾乎已經破落到與荒廢無異。
市井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但埃斐還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空氣中那種苦澀的味道,聞起來像是血、汗水和篝火燃燒後的塵煙。道路上還有尚未清理的火葬堆和焦黑的屍體,她看見一截從灰燼里伸出的手,只有三根指骨是完整的,多半是一個奴隸。
身後的希蘭久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過去,她感覺到對方正在慢慢地靠近她,他的手指收攏,蜷縮在她的手中,緊貼著掌心,似是在淒冷的夜晚乞求一些溫暖:「這裡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能理解希蘭的失望,無論從歸棲者口中聽到多少有關西頓淪落的消息,他始終都沒有把情況想像得太糟糕——無論怎麼說,那可是西頓啊,每一個迦南人心中永遠的故鄉,也許它蒙塵了,不再耀眼了,但他從未想過這片古老而美麗的土地有朝一日會變成這樣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