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更多疼痛在他的背後炸開——又有幾支箭扎進了他的後背,他幾乎按捺不住悶哼,箭頭冰冷的感覺侵襲了五臟六腑,痛苦在身體裡蔓延。
怎麼回事?前方的部隊呢?
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看見半個人的身體斜躺在灌木叢里,那個人也睜著眼睛,和安陀提亞一樣死死盯著他看,好像生前驚愕的情緒仍殘留在這具已經死去的身體上……那是亞希多弗。
疼痛到達某種極限後,身體似乎漸漸麻木了——不僅僅是傷痛和失血過多,也許還有毒素,不知道是箭矢還是約押的戰斧——滾燙的鮮血黏在皮膚上時變得黏膩而冰涼,視野里約押的頭盔出現了重影,白光越來越白,黑暗越來越黑。
有那麼一會兒,押沙龍幾乎感覺不到自己……但是不行,不能停下來……如果他這時候停下來,一切就都完了……
他竭盡全力推開了約押,將長矛投擲出去,穿透了不遠處一個弓兵的腦袋,當長矛脫手而出的時候,押沙龍忽然感受到了一種空虛,比創傷帶來的痛苦更深地侵蝕著他,好像與某個重要之人的聯繫被切斷了。
然而,現實沒有留給他太多傷春感秋的時間。發現左手根本使不上力後,他乾脆卸掉了盾牌,抽出腰間的匕首,割開了一個想要偷襲他的士兵的喉嚨——後者噴濺的鮮血親吻著他的臉龐,終於讓他感受到一絲暖意——然後隨手從腳下的屍體上拔出一把長刀,再度正面迎上了約押的視線。
他的身體越來越沉,皮膚下流淌著的變成了鉛水……但是還不能停下,記得嗎?押沙龍,你身上背負著比死亡更沉重的東西,你得贏下來……想想塔瑪,想想猊下,押沙龍……你要殺了他,為了她們,殺了他……
他沉住呼吸,謹慎觀察著約押的步伐,劍柄依然濕滑,讓他難以握緊,但是只要一擊……真正致命的攻擊只需要一擊……
忽然,約押的腳步停住了。押沙龍遲了好一會兒,沿著約押的視線向下看去,發現一截紅色的劍鋒從胸口穿出,像鑰匙一樣擰了擰。
劍是從背後刺進來的,但那裡到處都是被箭矢穿透的傷口,押沙龍甚至分不清是哪一個。
奇異的是,他沒有體會到任何疼痛,他能感覺到骨骼斷裂的聲音,感覺肺腑在刀鋒的攪動下支離破碎,卻唯獨沒有感覺到痛,只有冰冷和空虛在身體裡擴散,讓他想起了那把脫手的長矛——當時他也有類似的感覺,一種與重要的東西斷開了聯繫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