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納緘默不語,似乎短暫陷入了某段回憶中,片刻後才回過神:「不會不甘心嗎?」
「我都要走了,還能有什麼不甘心的呢?」他笑了笑,「何況,都這樣度過那麼多年了——所以勉強再忍受幾天我的苦瓜臉吧,雷納,再過一段時間,我會自己振作起來的。」
經過數個小時的騎行後,雷納勒住了駱駝,先是抬頭打量天色,隨後又四處張望,仿佛從空氣中嗅到了不妙的氣味。
「暴雨要來了。」他說,「若您同意,我們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早晨再出發。」
其實希蘭也察覺到了,今天溫度不熱,甚至稱得上涼快,但濕氣吸附在他的皮膚上,仿佛他一直在流汗。他本來就不急著回去,要在哪裡賴一晚上也無所謂。
雷納輕車熟路地領著他來到一個驛站,位置有點偏,裡面除了灰塵和沙子之外,最多的是從房樑上抖下來的木屑,但是——嘿,想開點,至少不是雨天會漏水的草棚屋。
希蘭挑了一個離火爐最近的位置,原本是想把衣服上的濕氣烤乾,結果被煙塵嗆得止不住咳嗽。
外面還沒有下雨,但已經肉眼可見地陰沉起來,木柱、橫樑、矮桌、地毯……所有東西上都結起了一層細密的水珠,氣溫變得比之前更低了,微風拂過濕漉漉的衣服時,竟然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或許是因為天氣,或許是因為這家驛站距離主道有點太偏了,視野中的景象顯得格外蒼涼,除了滿地的白色沙土、在棚子裡吃乾草的駱駝和幾簇稀疏的灌木叢,就沒有其他東西可看了。
很難形容他此時的感受——耶底底亞離開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情呢?那個殘忍的混蛋,居然就這樣輕飄飄地走了……他不該那樣離開的,叫人傷心。
雖然過去七年裡,他總嘲弄對方是一個小心眼的刻薄鬼,但如果是耶底底亞,肯定會不惜一切地留下來,哪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和他不同,那是一個從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傢伙。
……本該是這樣的。
而猊下——一如既往的冷靜,假設她心裡也有不舍,至少沒有讓別人看出來,對耶底底亞和他都是如此。但希蘭還是隱約感覺到,她似乎變得比以往更豁達了,在工作之餘,也很少再掩飾自己溫情脈脈的一面,至於原因是耶底底亞的離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他的視線游移著,最後落到了屋檐。外面已經下起了雨,雨勢起初還不大,但雨水綿綿不斷地從瓦片上滴下來,希蘭看著這一幕,忽然感覺難過得要命。
「希蘭閣下。」為了掩人耳目,雷納換了個稱呼,「您可以去房間休息了,店主人答應提供澡盆和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