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太可怕了……天哪,她居然會因為神明遭受了人類的計算而心生喜悅,這讓她感到很害怕。
是的,害怕——而非愧疚和悔恨。
當看見緹克曼努組織了一支小隊,打算進入地下清理坍塌的甬道時,拉瑪什圖莫名知道,其實她回不來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回不來了,知道他們即將踏上的是一條毫無希望的死亡之路,即使是其中最強大的阿伽都很難能活著回來。
但誰也沒有點破這件事,小隊的成員也只是默默地與倖存的親朋告別,然後開啟了這趟沒有歸途的旅程。
人們在塔下等待著——從早晨等到夜晚,從夜晚等到黎明,哀悼之塔依然毫無動靜。
也許已經沒有希望了。
然而,或許是為了回應他們的期待,又或許是為了嘲弄命運的安排,貫徹烏魯克人「越是不讓我做什麼,我就越是要做」的叛逆精神——在第一縷拂曉之光降臨這片大地的瞬間,空氣開始流動,埋藏於地脈中的魔力絲絲縷縷地從四面八方湧來,最後匯聚成了盛大的金色洪流。
當人們紛紛發出歡呼,忍不住喜極而泣之時,一道明亮的白光在天空中轟然炸開,浩瀚的能量攪動著整個天空,灰色的雲層猶如倒扣下來的海洋,在風暴的摧殘下掀起滾滾巨浪。似乎是為了不驚擾到地上的世界,盛光的威能在半空中便開始衰減,可即使是衝擊的餘韻也足以使大地顫抖。
不同於僅僅是發出驚嘆的烏魯克人,白光再度吞噬了她周圍的一切……世界消失了,她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一個女人。
一個她憎恨了如此之久,到頭來發現卻她其實並不恨她——或者說不怎麼恨她的女人。
「我不明白,為什麼烏魯克寧願犧牲那麼多人也要建造哀悼之塔。」她驚訝於自己語氣中的泰然,就好像在和一個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交談,「不怕一切努力終成空嗎?犧牲了那麼多,失去了那麼多,最終不光沒能斷絕神代,反而給自己的後人招致了禍患……你們難道就不懼怕那樣的未來嗎?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當然。」對方回答得很快,「因為那是正確的事。」
「這樣太傻了。」
「不,真正傻的是你,拉瑪什圖。」緹克曼努看著她,「你憎恨我欺騙了你,所以恨了我那麼久,報復了我那麼久,最後卻發現你恨的不是我,你想報復的也不是我,甚至連騙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她不自覺地苦笑一聲,擦乾了臉頰上殘餘的淚痕,「所以這是什麼?幻境?」
「這是你的夢。」
哈,差點忘了吉爾伽美什召喚的魔術師是一個夢魔……
她從體內取出了聖杯:「這就是你們要找的東西。」沒有更多的解釋,因為她知道對方不需要這些——反過來說,假如緹克曼努沒有聰明到那一步,諸神也不會對她的存在如此苦惱了,「還有這個,金固的靈核。」她將那顆心臟一併交給她,「你們想怎麼處理都行,我已經不在乎了。」
「謝謝。」緹克曼努慎重地將它們收了起來,「請允許我代恩奇都向你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