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實垂下眼眸,這就是宗族的討厭之處了,凡是對族人不好的事,族裡都絕不允許。
比如有些媳婦偷人,媳婦自己正經的男人還沒怎樣呢,族裡率先容不下了。把人休出門還是最好的結果,遇上那霸道的宗族,直接把人扒光了沉塘,連命都留不住。
顧秋實知道他有些意動,改族譜是他一到這裡就有的決定,之所以等何母借了銀子再提,為的就是讓族人偏向他……所有人都默認何明遠自己是還不起這些債的,只有何明耀才有希望。偏偏又不能不給,何家寶才十五歲,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秀才,現在不幫忙,以後再想和秀才老爺親近簡直是做夢。雪中送炭的情誼比錦上添花厚多了。
「二伯,剛才家寶算了一筆帳,二兩銀子的租金,七兩銀子的束脩,這還只是一年。他還說要請同窗吃飯,要帶禮物,還得筆墨紙硯,一下子要帶十五兩……關鍵是他那算法,我覺得這銀子撐不過一個月。如果讓他去了,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娘絕對不會半途而廢,回頭還要來麻煩你們。」
何二伯驚了。
他也不知道去縣城讀書要花這麼多銀子,十五兩在村里能夠辦許多的事,可拿到城裡竟然這樣不經花,他頓時皺起眉來:「你把族譜改了,也逃不掉啊。你娘一個孝字壓下來,你不願意供養都不行。」
顧秋實垂下眼眸:「我自有應對,請二伯先幫我改了族譜。」
如果還要來借……那肯定是問何明耀要債比較好。
雖說何家寶有九成的可能得中秀才,大不了多考幾年,可萬一呢?
萬一生了病或是傷了手,尤其是後者,那真的就斷絕了科舉的可能。
「我得去找你四伯還有老太爺一起。」
顧秋實道了謝,跟著去了一趟,有何二伯幫忙分析,那二位幾乎沒怎麼考慮就偏向了改族譜。
老太爺牙齒全部掉光了,渾濁的眼睛看著顧秋實:「想好了?這事你可虧得厲害,供養多年,眼瞅著就能摘果實了,你這一讓,就只是秀才的二叔,不是親爹了。再說,二華說得對,你就是改了,湊錢的時候你也逃不開!」
「想好了。」顧秋實第一步是先把何家寶挪走,撕開跟他的關係。
另一位族伯不在家,不過有這三人已經夠了,村里家家都不富裕,何家的祠堂還是百多年前一位舉人出錢修建的,每年都在整修,看著還是挺破爛,只能保證裡面的祖宗牌位不被打濕罷了。
老太爺顫顫巍巍掏鑰匙,漏著風道:「下一個修祠堂的,多半是家寶。明遠,你糊塗啊!」
他們理智上選擇了將何家寶還給親爹,但情感上還是替何明遠不值。
族譜搬出來,一頁頁翻開,老太爺年紀大了,已經看不清字,何二伯算是在同輩人中學問比較好的,抬手磨墨。
至於他們為何沒有去問何明耀的想法……何明遠都說了人在自家院子裡,他出來改族譜那邊卻沒動靜,若是不樂意,他們過來這一路可耽擱了不少時間,早該追來了。退一步說,何明遠幫何明耀養了十多年的兒子,如今主動將已經是童生的兒子還給何明耀,對何明耀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