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斤的煤炭並不多,看起來就小小的兩筐。夏明朗在別人的催促下,也想趕緊挪開……挪到邊上歇一會兒再走。
他彎腰下去挑,一下子沒人將扁擔撐起來。整個人還險些摔倒,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少少的煤炭。
邊上的人看到他這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哪怕是善意的笑聲,夏明朗也承受不了,抬眼吼了回去:「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誰還沒有個第一次了。」
「後生,你還是少挑一點,挑個五十斤吧。」
有人如此提議。
夏明朗急忙點頭。
管事搖搖頭,上前重新上稱,邊上人群里有人嘀咕。
「前天那個十來歲的孩子因為家裡的爹受傷了跑來幹活,也挑了八十斤呢。站著這麼高的個子,也不瘦弱,連個孩子都不如。六天賺五十文,何苦來受這個罪,就在城裡隨便找個短工干,也不止這點錢呀。」
聽了這話,夏明朗心裡發苦,他也不想來啊!
早知道當初花掉的銀子都要這麼辛苦來還,他說什麼也要省一點。
周父沒有多少力氣,也挑了八十斤。少是少了一點,至少他能輕鬆挑起,沒有引人注意,也沒被人笑話。
父子倆離了人群,夏明朗再也受不住,跌倒在地上,煤炭也掉得到處都是,水猴看見了,忍不住搖搖頭。
「這個東西巴掌大就有兩斤左右,你們最好還是別掉,每次只有三斤的差額,要是掉在地上了,就得賠,賺不到錢還得往裡搭。」
周父沒有走多遠呢,已經汗流浹背,他方才只是有點後悔自己以前苛待周大川,此時已經毀得腸子都青了,十三歲的孩子就受這份罪,也難怪夏老爺和周大川那麼恨他。
夏明朗也忍不住道:「當初你們要是對周大川好一點,我們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周父瞪他:「馬後炮,老子要是知道會受這份罪,用你提醒?」
父子兩人一開始挑著還覺得勉強走得動,漸漸地就力不從心,走了一段路就要歇,有時候才走出幾丈遠,就不得不停下來。水猴都煩死了,要不是看在那一兩銀子的份上,他真的不忍了。
別人六天跑一個來回,父子倆花了十天才下山,挑著擔站在險道之上,整個人抖得厲害,等到腳踏實地站在碼頭上時,真覺得跟死過一回似的,將炭交了之後,攤坐在邊上再也起不來了。
顧秋實知道兩人下山的時間,特意跑來偶遇,同樣是晚上,他看見滿臉黑灰的周父,笑盈盈道:「呀,怎麼在這裡賴著呀?趕緊回去睡覺,天亮還得起程呢。說起來,你們也比我命好,當初我從山上回家,熱飯熱水什麼都沒有,在路旁吃了一頓飯,還被姓盧的跑到家裡去告狀。你們也是聽了他的話就跟我吵,還不讓我好好睡。」
周父此時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因為帶的水不夠多,路上也買不到,他又不敢喝河水,此時嘴唇乾裂起皮,翕動著唇道:「大川,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