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珂心頭一驚,分辨不出沈瑞這話說得究竟是那些岸上的買家,還是她,便只能小心地抿緊了唇,生怕給自己惹來禍端。
春璫目光發沉,帶著些警示意味地瞥了她一眼,但終究還是顧忌著旁人,沒多說什麼,只是將目光投向天水相接的地界。
時辰尚早,水域上還沉著一層薄霧,貨船只能隱約地透出一點影子來,但岸邊的人明顯躁動起來。
「公子,船到了。」
厚重的帘子被掀開,沈瑞從車內探出身子來,馬車邊立刻有人俯下身子充作腳凳,沈瑞垂眼瞧了片刻,神色難明地抬腳踢了踢。
「一邊兒去。」
「腳凳」還正沉著氣靜等著背上的重量,聞言心裡直犯迷糊,身子沒動彈,卻轉過頭揚起臉看向沈瑞。
偏逆著光,他半點瞧不清沈瑞的神情,只能皺著一張臉試圖仔細分辨出一二。
沈瑞蹙了蹙眉,看著那張皺成一團的臉嫌棄道:「醜死了。」
春璫立刻機靈地從馬車後搬來木製腳凳,小聲催促著那人起身,隨後將腳凳放在沈瑞落腳的地方。
沈瑞一腳踏上去,腳凳因經久不用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眾人心中都猛地繃緊一根弦,直到那隻繡工精良的靴子著了地,才算是勉強鬆懈下來。
周遭的人雖還守在慣常去的攤位前,卻都明里暗裡留意著沈瑞的動向。
見他現了身,人群更是有了一瞬的翻騰,只不過礙於彼此都還遮掩著,便很快又偃旗息鼓。
但偷偷打量的視線卻仿佛收攏不住般,恨不得將沈瑞衣料上橫縱的織線都瞧明白了。
時值夏末,卻仍是暑氣難消,水岸邊卻難以避免地升騰起一股子濕腥氣,偶有搬貨的勞工穿插著經過,更是帶起一股子濃郁的汗腥味。
春珂即便用帕子遮掩住口鼻卻仍難以忍耐地皺起眉頭,小心躲避著身邊的人,生怕她的裙子上沾上什麼髒污似的。
沈瑞卻恍然不覺般穿過橫縱的路徑,盯著眾人裹挾著惡意揣測的目光登上了近岸邊的木台。
天水交融,再添上點薄霧的加持,同周邊的群山一併混出些青色的痕跡,顯得尤為漂亮。
可這點漂亮卻都在岸邊人將目光鬆散地投來時撞了個稀碎,沈瑞微微一怔,唇角卻不自覺地勾起。
他覺著齒尖有些莫名的泛癢,喉間也好似咬破了誰的頸子般湧起些血腥氣,讓肺腑間都好似叫囂般渴求起來。
還真是意外,這漂亮鬼竟也在。
春珂剛側過身子小心地躲開衣料間的剮蹭,就見沈瑞停頓下腳步,她有些迷茫地順著沈瑞的視線看過去,在看到江尋鶴時小聲地「呀」了一下。
發覺自己的失態後掩飾般地對春璫小聲解釋道:「那位是新科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