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著他說了這許多次,東家向來只作沒聽見,頭一次,這般認真地喚了他的名字。
清澤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便看見自家東家攏著手淡淡道:「欲登高台者闊落的路,九死難得一生,現下已然是最闊落的路徑了。」
江尋鶴目光從清澤的身上越過,轉向齊整禁錮的宮牆,以及那層層拘禁之後的人影難尋。
清澤眨著眼,想要問些什麼,可那字句在唇邊打了個轉兒,最終還是被咽了回去。
一股難名的直覺告訴他,東家此言,並非是講與他聽的,他不過是個傾瀉的由頭罷了。
半晌,江尋鶴緩緩收回木啊光,微嘆了一口氣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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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說得清門第的世家大都圍著中心修建,以昭顯其權勢,唯獨楚家不同。
楚家的宅子建在逢水街,行商者多以水為聚財之意,也算是討個好彩頭。
沈瑞的馬車將一停下,門庭前便有兩個小廝快步上前,其中一個機靈的,趕在春璫動作前便搬來了腳凳,穩穩噹噹地放在了石磚上。
帘子被一隻修長瑩白的手掌掀開,沈瑞從車廂里探出身子來,目光從小廝身上划過去,隨後又漫不經心地收攏回來。
兩個小廝卻為著他這不經心的一眼,脊骨都繃直了,機靈點的那個將頭壓得更低了些,恭敬道:「老夫人交代了,公子到了可直接去前廳用膳。」
沈瑞聞言略一挑眉,竟然連楚老夫人也驚動了麼,倒是平生了點意趣。
「勞煩帶路。」
小廝忙道:「不敢,公子請隨我來。」
說罷,便躬著身子一路領著沈瑞進去。
方一從門庭進去,沈瑞便察覺出些不同來,中都城的世家多是依傍著百年的家底撐著,宅子裡也多見百餘年前中都的式樣。
但楚家卻好像在中都城裡獨樹出來那麼一支兒似的,入眼多江東、烏州式樣。
便是一水兒的黑白交映著,在中都恨不得金玉鑲嵌磚的世家眼裡,自然是一副哭喪似的場景,晦氣得緊。
沈瑞忽而想起那漂亮鬼似乎也是江東出身,難怪從來一身寡淡的素袍,日日冷著一張臉,大約在其他世家子眼中,也是號喪般的架勢。
思及此處,他掩在袖子下的指尖輕輕磋磨了幾番,可卻消不掉心裡那點瞬息間便生起的躁動。
他幾乎是難以自抑地想著:倘若給那漂亮鬼裝點了一身的金玉瑪瑙,不知是不是也同傳臚日的那朵嬌艷牡丹般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