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湘君略猶豫了一瞬,但還是問道:「沈公子從方一見面便只稱我為管夫人而非楚夫人,這是為何?」
「夫人即便是嫁到楚家來,也仍是管湘君,而非楚湘君,如何稱不得一聲管夫人?」
管湘君無奈笑道:「公子所言在理,只是這世上人……」
「世上大都蠢人。」沈瑞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隨後語調鬆散道:「莫說女子出嫁,便是死了燒成一抔灰,也照舊是她自己。」
管湘君面上的笑意緩緩收攏起來,看著面前漂亮話說不過三句的紈絝,沒什麼波瀾道:「多謝解惑。」
「沈公子回見。」
第027章 第 27 章
沈瑞還渾不知自己說話惹了人嫌,冷不丁地被下了逐客令,他皺了皺鼻子,雙手攤開略一聳肩,顯出好一副無辜的模樣,倒叫人沒法子再說下去。
他卻好似得了逞似的,眼底藏著點狡黠,卻又繃著唇角故作乖順地合手辭別道:「管夫人回見。」
春璫早早便將腳凳備好,正垂手侍立在馬車一旁,待沈瑞走近了,便伸出手虛扶著。
管湘君垂了垂眼,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沈瑞踩著的腳凳上,她眼尖,只瞧了一眼便看見了那腳凳四角裹著金呢。
金料厚實卻又將那稜角包裹得服帖,甚至還頗有情致地在上面刻了紋樣。
離得稍遠了些,瞧不清,但不必細想也知道是怎樣頂招搖的花樣。
管湘君一時失笑,隨即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自嫁到楚家來,便幫著婆母操持行商之事,待到她在外界口中從楚家新婦變為楚家那個克夫的遺孀,又到現在成了楚家新的掌權人,她所見之人、事已是粟米之數。
可這數不清的粟米之中,沈瑞便是其中最最難覓的那一顆金粒。
偏又在一層緊實的金殼裡裹著一粒玉石,任旁人只能瞧見他顯在外面的那點光彩,只能熬到他自己個兒生起一點興致的時候,才稍稍露出一點縫隙叫人分辨一眼,但很快就又合攏上了。
車輪軋在石磚上,將其間細小的塵泥逐一碾平攤開,車角掛著的銅鈴隨著馬車的行進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隨後又漸漸消散。
管湘君將被冷風吹涼的手攏進袖子裡,任由著目光穿過磚牆散出去好遠,片刻後又悉數收回來。
身後的侍女取了一件披風遮蔽在她身上,輕聲道:「夜裡風涼,夫人回去吧。」
管湘君將披風收緊,外邊兒那點寒氣潮意一併被阻隔在外,再折騰不得,她忽而輕笑了一聲,好似卸下了什麼負累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