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門扇便從外被輕輕推開,管湘君方一踏進屋內,便同江尋鶴對上了目光。
她笑了一聲,目光沒有躲避地輕輕頷首道:「成了。」
不管是結盟一事,還是將那難得的鱘魚烹給沈瑞嘗鮮一事,均成了。
「妾身原本還心存些疑慮,卻不想沈公子所想遠比妾身更周全些。」
似乎是想起了沈瑞飯桌上那些忒沒個規矩的混帳話,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雖算不上什麼精妙的法子,可一力破十會,倒也慣來是他的做法。」
江尋鶴將手中的狼毫擱下,他幾乎能想到那小霸王在楚家是怎樣挑著眉不饒人的橫行模樣。
管湘君所說的「一力降十會」大約也遠不止是結盟一事,話雖委婉籠統了些,但半點不妨礙沈瑞混世魔王的做派叫聽者把事態盡數展開。
他唇角微微上揚,掛著點他自己尚且沒個知覺的笑意。
「至於運糧一事,沈公子的意思是金玉同粟米混運,糧食上的虧損由那些金玉上的添頭擔著。」
她這話說得已經周全了些,畢竟沈瑞的原話是:叫那些個大冤種掏錢,她總不能字字句句依照著複述。
江尋鶴看著她神色上的那點為難,大致也有個猜測,他將身子略向後靠了靠,顯出了幾分鬆散。
「倘若如此,他所謀便不止在此一處了。」
管湘君怔愣了一瞬,她多年行商,最是要在察言觀色上歷練,因而旁人極細微的舉動她也能見了便長久地記著。
更何況她同江尋鶴見面的次數並不少,眼前人慣來是諸事合稱規矩的,行動舉止間無一處不可為典範。
汴朝人只知曉陸思衡為世家子弟中最得百年風範的那一個,卻也不如眼前人好似處處都被人依照著尺規比量過一般。
但現下江尋鶴這般鬆散的模樣,她分明是頭一遭瞧見,卻又同她所見的另一人逐漸重合,最後印出一般無二的光影來,叫她忽視不得。
畢竟那小霸王在楚家時便是將身子往後一靠,再張口時便沒一句能擺到明面上來聽的——橫豎都是些沒規矩的混帳話。
管湘君心底暗暗驚詫於兩人的私交,面上卻難得玩笑道:「東家瞧著,下句話便要訓人了。」
江尋鶴有些不明所以道:「嗯?
管湘君見他這般模樣,更是略帶著些調侃地笑道:「倘若沈公子這般舉止,下一句定不是句耐聽的話。」
江尋鶴指尖輕顫,敲在木製的扶手上,卻好似敲進了深潭之中,再難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