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怒極反笑地瞪著他道:「你倒是來跟朕說說,什麼緣由!是聖人言叫他們逃學出去的,還是治國策叫他們逃學出去的!」
「陛下息怒,江太傅縱然有才情,卻到底是年紀小些,只怕行事多有差錯,若非如此,殿下又怎會逃學?」
「以臣之見,朝中德才兼備者甚眾,陛下應再為殿下仔細擇選。」
他說這話時目不斜視,好似當真半點私心也沒有一般,可殿中三人都很清楚,話既已經說道此處,便再不是一句「頑劣」便可打發的了。
江尋鶴一個寒門出身的,如何能方一入朝便被拜為太傅,明帝扶持他的那點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未必將其放在眼裡罷了。
「你倒真是將自己擇得乾淨,那為何太子從不曾逃學,沈靖雲入宮不過一日便至如此?別忘了,太子是沈靖雲親自帶出去的。」
沈釧海略垂了垂眼,看向面前的方寸之地,隨後半點不退讓地說道:「犬子雖不學無術、愛惹禍端,卻從不曾逾矩,臣也想知道為何入宮不過一日,便至於此。」
「啪」
茶盞帶著滾燙的茶水砸在了沈釧海身前,碎裂的瓷片在石磚上四濺而開,茶水沾濕了他的衣袍,他卻恍若不察般說道:「陛下恕罪,臣實在是肺腑之言,臣即刻便出宮,定將殿下親自護送回宮。」
明帝此刻瞧見他便生氣,揮手道:「滾,若是出了差池,你就提頭來見。」
「臣,領旨。」
沈釧海霍然起身,走出了大殿,他與明帝都知曉,沈家絕不是輕易便可動的,而明帝也絕不可能輕易退讓,眼下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宮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他聽著殿內傳來一聲不太清楚的打砸呵罵聲,目光漸漸晦暗。
江尋鶴,留不得。
——
馬車穿過鬧市,外面吵嚷的聲音不斷傳進車內,但到底是一大清早,人不算多,又有往來送人運貨的車馬同行,夾雜在其中也就不算太顯眼。
聲聲叫賣聲入耳,催的蕭明錦有些心癢,恨不得現下就能去街上好好逛一逛。
沈瑞聽著那點窸窸窣窣的動靜淡淡道:「方出宮沒多遠,你現在下車,半盞茶的功夫就被抓回東宮了。」
蕭明錦握著帘子的手頓時僵住,他苦著臉回過頭,沈瑞仍是合著眼,半點不理會他。
他覺著自己似乎是被誆騙了,可到底難得出來,可叫他現下轉頭回去,他又覺著憋屈,琢磨了半天,也只能乖乖地重新坐回到沈瑞身邊。
「孤聽說,元樓的飯菜、倚湖居的酒皆是中都上乘,表哥會帶孤去品嘗的吧。」
蕭明錦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應,他有些不甘心地扯著沈瑞的袖子搖了搖。
沈瑞懶散地掀開眼皮看他,他斜倚在金絲軟枕上,一隻眼合著,一隻眼半搭著瞧人,好似風月酒場裡浸透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