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面上顯出幾分為難,可目光同江尋鶴對上時,卻半點遮掩隱瞞的話都不敢編,只能從喉間擠出一個「嗯」。
修長的手掌在他面前攤開,指節分明,帶著些不容拒絕的意味。
清澤猶豫了半晌,最終只能有些不情不願地伸出手,將那封江東老家寄來的信遞到江尋鶴手中。
卻又忍不住開口勸道:「東家不若明日再看 吧,這些人想來也知曉沒個什么正經事。」
除卻想盡了法子將東家摁進泥潭裡,這些個人好似再沒半點意趣般。
江尋鶴指尖一合,將信件上的蠟印撕開,抽出雪白的信紙,層層展開後終於露出其間墨色的字跡。
他目光逐字逐句地掃過,半點不出所料,從來都不過是這般的字句,不過隨著事情略有變幻罷了,卻也二十幾年從未有過偏離。
可即便如此,卻仍如冷水灌頂,那冷茶未曾澆滅的殘火餘燼這會兒倒是被澆了個透徹,半點火星都尋摸不見。
清澤見他面色有異,猶豫了片刻還是小心問道:「家主可是又有何事?」
「無事。」江尋鶴搖了搖頭,將信件稍一合折,放在燭火上燃了,看著那火舌逐漸吞吃了信紙,徒留下灰黑色的灰燼後,他才好似心中稍稍透出一點氣息般。
算不得什麼麻煩,無非是勸誡他,太子太傅到底算不得個實官,還是要早尋退路,為家族有所助益方可。
這些個囫圇話,在信件送來前,江尋鶴便已經替他周全好了。
左右他此出世,便不過是一個盟約的殘破留存罷了,眼下這盟約再不夠支撐江家橫縱行商,便要他發揮出更多的作用,倘若不成,便是棄子一枚。
倘若他被棄之於外,卻非族人心冷,而是他不夠有助益之由。
這點東西,不算神諭,卻沾著火,烙進他骨血間深不可除。
他已經糟粕反芻二十餘年了。
可是,眼下卻有個人獨特而堅定地擇取了他,即便是在最最神思昏沉之際,也仍能辨別出他。
江尋鶴蜷了蜷指尖,仿佛握住了什麼餘溫般。
即便是必死之境,卻仍好似無上高台般,這其間甚至無需更多的手段,他自己的心境便已然聲聲催促著他,隻身去赴這一場生死之約。
火舌逐漸拔高,在他的指尖輕輕舔舐了一下,清澤慌亂地上前,將他手拉了下來仔細翻動察看。
「東家怎得這般不小心。」
清澤暗暗咬牙,定是那老東西又在信中說了什麼,否則東家怎會如此。
他動作間將江尋鶴的袖子扯落了些,露出精瘦的手腕同系在上面的紅瑪瑙墜子。
那墜子在燭火的映襯下透出些嬌艷的血色,江尋鶴唇角輕輕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