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因著她的動靜一驚,才算是回過神來,面色卻是有些難看,他看向管湘君身後停靠在渡口的貨船。
在貨船同岸邊牽連的地方繫上了一條紅綢,因著日頭還未出來,所以現下天還是灰濛濛的,在昏暈一色的天水之間,那紅綢仿佛燃著般鮮活。
沈瑞輕輕一笑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他站到岸邊時,身側立刻有人遞上銅剪,鋒利的剪刃在紅綢上緩緩划過,最終將其完全割裂開,象徵著某種塵封似的物件兒再次興盛起來。
管湘君合手道:「還請沈公子放心,妾身此次前去,定然不辜負公子所託。」
斗笠上長長的紗幔將她的神情完全遮蓋住,但即便如此,沈瑞也仍然能猜出她的目光時如何的堅定。
他同管湘君都清楚,此次出航所求的遠不止賺到錢這麼簡單,為得是打通沈瑞謀劃中的市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楚家比沈瑞對這個機遇更加急切地索求。
即便出了天大的差錯,沈瑞也無非是舍了幾箱金銀,沈家還不至於連這些錢都支撐不起,說破了天去,也不過是連帶著沈家也沾染上經商,甚至是失敗的名聲,可名聲這種東西在沈瑞看來實在是最沒意趣。
但楚家不同,如果徹底失敗,楚家便會受到重創,日後再想回到今日在行商中地位只怕要無比艱難。
可不主動謀一條出路,那便只能等著其他世家將其撕扯吞吃。
楚家遠比沈瑞更似一個亡命之徒。
沈瑞唇邊的笑意興盛了幾分,他的盤算怎麼會完全掩蓋在旁人之下呢?他最最喜歡的便是將自己的籌謀高築於他人的死生之上,看著那些人明知他是來盤剝的,卻仍然甘之如飴。
他合手行禮道:「如此,便有勞管夫人了,沈某在中都靜候夫人佳音。」
貨船緩緩駛離渡口,天邊終於躍出一道金光,勘破了混為一色的天水之間,好似在為前行的貨船開闢了道路般。
這便是行商者會選擇在天亮之前出航的緣由。
身側停了一道人影,沈瑞垂眼看了看投射在地上的斑駁影子,原本躁動的心神卻安定了下來,甚至對於自己方才動亂的神思覺出些可笑。
他轉過頭看向身側的江尋鶴,後者好似仍舊同平時沒有半點分別,但沈瑞卻很清楚,他方才生出的那些驚疑都在為他覆上一層令人難以忽視的薄霧。
沈瑞彎了彎眼睛,唇邊的笑意卻愈發惡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