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段縱然卑鄙卻也再好用不過,世上哪有那麼多安能摧眉折腰的傲骨,總有法子將其浸泡酥軟。
若非如此,現下朝野之中也不會動輒便是誰誰的門生,就連沈釧海那般一張口就是混帳的,還有幾十上百的好學生呢。
那些人中也不乏某次科舉中的前三甲,不是照樣為著權勢甘願俯下身子給人做狗?就連到沈家拜訪時瞧見了沈瑞 ,也要一口一句沈公子,大出十幾二十歲,卻連一個表字都不敢叫。
但他們自己企事業不知曉,一筆金銀送到沈府後,仕途上會不會有什麼助益,卻不過求一個心安,畢竟在中都這般地界中,為官者倘若不能依傍一個世家而立,便是寸步難行。
多少所謂傲骨在貶謫到地方熬了兩年後,又哭喊著向上送東西?待到那會兒便難了。
如原書中的江尋鶴那般能夠做一個孤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同時還要依傍著一心改革的皇帝和他自己的才情,若非如此,汴朝也不會如現下這般被世家把持著了。
江尋鶴垂眼看著坐在藤椅上的沈瑞,其實後者的那些手段他大約是知曉些的,江東的身份經歷大都真假參半,因而想要那些想要去探查的人所能接觸到的、知曉這些安排後的假身份的人,也儘是江家安排的。
多有些家族生死的把柄捏在江尋鶴手中,是以哪裡去了幾個想要打探消息的人 ,他都一清二楚。更有甚者,打探消息的人還沒等給自己的主子往回寄信,江東那邊便先把消息傳給他了。
便是連著前些時日內,中都里的傳言是經由誰的口中傳出的,中間又多少人推波助瀾,也不是完全密不透風的。
沈瑞自己不知說過多少次,中都內沒有真正的秘密,現如今作用在他自己的身上,卻也是這般。
這些手段攏到最後,大約也繞不過沈瑞當初說的那句「一定會殺了你」。即便江尋鶴不知道他同沈瑞之間究竟在何時生出了什麼齟齬,可卻仍然不可否認,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周身的血液都好似在瞬息之間如沸水般翻騰。
他單是想像一下沈瑞是如何日日夜夜琢磨著當如何盤算,而自己便在這些個無聲的日夜中逐漸完全融入他的生活喘息之中,便要覺著聲音喑啞、喉間乾澀了。
甚至就連某一日自己當真死了個透徹,沈瑞也會在不知謀個時候,將自己的死亡作為某一種勳章一般提出來回味、炫耀一番。
僅僅這般,他便恨不得即刻引頸受戮。
但殘存的理智卻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倘若他當真死得這般輕巧,那沈瑞很快便會在咀嚼中變得乏味,他也會很快被徹底拋舍。
所以他現下所行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將沈瑞的狩獵遊戲變得更有趣——獨一無二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