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鶴垂著眼,遮住了大半的情緒,他何嘗不知這些年江騫所做種種無非是想要利用他給江家的生意平添一份助益,只是他自己貪圖這點依仗,才遲遲不能狠下心斬斷,叫那些人平白長出許多心思來。
半晌,他輕聲道:「我知道,你只管去做吧。」
他而今,已然有了新的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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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楚老闆,當真是許久未見啊。」
史家的大掌柜笑出了滿臉的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管湘君才是他的真主子一般。
管湘君方從船上下來,正盯著眾人收拾東西,免得被什麼渾水摸魚的東西使壞,聞言轉過頭來,用一種略有些驚訝的語調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史大掌柜,掌柜倒是消息靈通,我這船方一靠岸便來了,可見當真是從心中惦記的。」
她故意張望了下四周,沒瞧見剩下那幾家,於是說話時的笑意便更明顯了幾分:「瞧瞧,還是掌柜用心些,餘下的只在信中說惦記,卻連接船都不曾來。」
管湘君身旁跟著的帳房立刻小聲周轉著道:「許是因為實在是太忙了些,畢竟船才剛剛靠岸,得了消息沒來得及來也是應當的。」
斗笠遮住了管湘君的面容,史掌柜自然也就無從分辨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神情,只能感受她語調陡然拔高了些,半認真半玩笑道:「同為商行之人,史掌柜倒是不曾出岔子。」
帳房笑得一臉尷尬,連忙合手朝著史掌柜舉了舉,示意他莫要怪罪,隨後小聲提醒道:「隔牆有耳,夫人可小心些吧。」
管湘君這才不情不願似的閉了嘴,只剩下史掌柜站在一旁,多年行商磨鍊出來的笑臉險些掛不住。
這管湘君哪裡是在挑揀那幾家的錯處,分明是在敲打他,說他派人探聽消息做得過了頭,若非如此,也不會商船還沒到,他卻先行在這等著了。
史掌柜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是當真忘了這一茬,難怪明明和剩下幾家都相約好了,今日卻都一個個來得這般遲,原來是知曉管湘君的心性,琢磨著緊他一個來受罪的。
還不等他將心裡的話都想完,便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過來。
「楚老闆許久不見 ,哎呀,實在是鋪子裡太忙了,但我等也並非不上心,這不消息方一傳到,我等就特地趕來迎接楚老闆。」
史掌柜都不用回頭便知道自己身後定然是其餘幾家的人,分明是將自己推出來,看到自己在管湘君這裡吃了癟,再出來裝乖賣好。
一個個在商討的時候,恨管湘君恨得就差啖肉飲血了,可一見著了真人,又貪圖她手中同沈家的關係,總想著蹭上兩口,從此便可在江東一家獨大,卻也不想想難不成世家的便要比他們少一個腦子,就那麼白白地叫他們哄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