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盛,即便屋中並未燃起燭火也並不算太過昏暗,沈瑞方一進屋子便聞到了帕子上被沖洗掉的草藥味。
他一腳跨過門檻的時候,便聽見從床榻那邊傳來江尋鶴略有些無奈的聲音:「小心些,不要摔了。」
話音落下的時候,便聽見了衣料的細微磨蹭聲。
短暫的停頓後,燭火的光亮便隔著絲絹的屏風透出來,拓成一個邊緣有些模糊的光團。
江尋鶴的影子由此而生,照在一旁的牆壁之上,沈瑞只消稍一抬眼便可將他的動向瞧清楚。
這種還從未有過的體驗讓沈瑞下意識彎了彎眼睛,即便他幾乎可以通過光影來辨別江尋鶴哪怕微小的動作,但跨過虛實後仍然讓他生出些隱秘的期待。
江尋鶴手持著燭台繞過屏風,兩人間還隔著好些距離,沈瑞輕巧地眨了眨眼欣然頷首道:「太傅晚好。」
江尋鶴走近了,抬手在沈瑞露出的脖頸處貼了一下,溫熱的手掌將那一小塊皮肉上的寒濕氣短暫地祛除了。
「夜裡風寒,來時應當披件外袍的。」
他方才還睡著,此時說話間便難免帶上了點微啞,沿著耳廓蔓進去的時候將耳鼓撞出些隱晦的顫動。
他方說了沈瑞,可他自己身上也不過只穿了件裡衣,此刻散著的髮絲正沿著領口挑進去,沈瑞幾乎能猜到在衣料的遮掩下髮絲貼合著皮肉的形狀。
直至將沈瑞的外袍攏緊了些,他才輕笑一聲問道:「阿瑞怎麼忽然來了?」
沈瑞抬眼看向他,江尋鶴卻好似半點不覺般,可沈瑞卻清楚他其實什麼都知道,至少自己為何會深夜出現在這裡的緣由,只怕除了自己便要屬他最是明白。
可他偏要端出這副好似半點都與他無關的模樣來,等著人掏出心思來與他分說。
沒等到沈瑞的應聲,他又將手中的燭火略湊近了些,將那點火光晃在沈瑞的眉眼間:「阿瑞怎麼不說話?」
沈瑞輕輕挑了挑眉,將揣在懷中的帕子遞給他,行動間還不忘將責任通通推到陸思衡的身上。
原還浸著茶香的帕子重新回到了被草藥味包裹的環境之中,仿佛也不過瞬息的功夫便被重新浸潤。
江尋鶴垂眼看著手中熟悉的帕子,面上顯出些訝異來,隨後輕笑起來,沒有再繼續將沈瑞的那點面子挑破了。
他微微側過身子讓開了一小條路徑:「夜已經深了,阿瑞不若先留下來吧。」
「恭敬不若從命。」
沈瑞繞過屏風之時,江尋鶴的腳步聲便挨著他的一併走進去,連帶著他手中的燭火也隨著影子前行。
太傅府的東西大都是宮裡面賞賜下來的,大約也知曉江尋鶴著實是困苦了些,搬家的前兩日春和親自帶著好些物件兒來將府中裝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