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聞言只是略抬了下眼皮,便又自己個兒窩著去了,說不上是煩憂,只是實在有些事情叫他想不清楚。
從他穿書過來,心中不知謀算了多少法子,一步步如何應對,若是出了岔子,又當如何轉圜,他心中都已經早有些預料。
就連同哪一個交好,將哪一個拉扯到自己的船上也都是依著謀划行事。
人心縱然複雜,但卻也並不難猜,只管掐著人的利益,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變成了,又不是非要人心甘情願——他是來算計人的,又不是來傳教的。
偏他想不明白,怎麼原書中殺伐果決的,而今就這般乖順地自己個兒進了籠子中,心甘情願地做只什麼被嬌養的金絲雀。
他從不覺著依著江尋鶴那般的人,會看不透他算計的那些把戲,即便當時不清楚,後面總是要覺出些味道的,否則原書中他那般名垂青史,便只有他自己做史官一個緣由可以解答了。
便是瞧清楚、看明白了,卻仍然要巴巴地將自己尾羽剪了,蹭在人手心中討食,沒得叫人想不通。
沈瑞從來喜歡算無遺漏,太不安定的事情素來是敬而遠之,偏剩下這麼個江尋鶴,叫他沒由來的手癢,總想將人從鳥籠中抓出來捏在手掌中逗弄。
想要他主動將鳥給放了,大約是不太成。
春璫眼瞧著他又自己個兒琢磨去了,便只能無奈道:「那奴婢便先退下了,公子若有需要只管喚奴婢便是。」
還沒走出去兩步,便被喊住了。
片刻後,一個倚在藤椅上,一個坐在石凳上,倆人四目相對。
沈瑞猶豫著道:「我養了一隻鳥。」
春璫立刻將府中各處都想了個遍,確定沒有這隻鳥後,心中生出了些愛憐,完蛋,公子這莫不是生了癔症?
但她面上卻萬萬不敢顯露出來,只是配合著應承了聲。
「這鳥性子十分兇狠,估摸著難免要抓傷人,我便琢磨著將其殺了,偏這鳥生得再漂亮不過,我便又想著抓了回來養在籠子裡也好,我設下了不知多少關竅,可而今它明知有詐卻主動進了籠子,到我手心裡來蹭。」
「而我,明知他或許是想要趁著我懈怠的時候,將我掌心啄爛,但卻只是在籠子上又添了一道鎖……」
沈瑞說著說著,自己倒先止了聲,不必再說下去了,他心中早已經是再清楚不過,只不過一直繞不過死了多次的夢境,和好似始終逃脫不得的命數罷了。
他又回到了那副懶散的樣子,倚在藤椅上,好似無所事事般曬著日光。
春璫卻忽然開口道:「奴婢不知您這是又瞧上了什麼鳥,但也不必如此隱晦,您從前買了十幾隻蛐蛐回來,不給奴婢長月錢,奴婢也沒餓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