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抿了抿唇道:「實在是沒想到大公子已經在家中安插了這麼多的人。」
江老夫人面露嫌惡:「什麼大公子, 不過是個孽障,當年為著我江家的繁盛才娶了他那短命鬼似的娘。結果可倒好, 成親前折騰出許多動靜不提,生了個孽障後又沒多久就死了,白白花了我們那麼多禮金,還要顧及著她娘家不好娶續弦。」
江老太太說道這裡沒忍住啐了一口罵道:「一個兩個都是賠錢貨。」
桂嬤嬤皺了皺眉,到底是心有不忍,於是開口勸慰道:「人都已經死了,老夫人彆氣壞了身子。」
「死了?」
江老夫人冷哼一聲,罵道:「她人倒是死得利索,可這些年就好像根魚刺兒一樣始終扎在我心裡,留下個孩子,讓我來做這個紅臉,可我一瞧見他就覺著糟心,若非還要借著那謝家的勢,早將他打殺出去了。」
桂嬤嬤生怕她再氣出些好歹,忙扶著她躺下,安撫道:「老夫人別生氣了,這些年奴婢始終都按著家主的吩咐送衣服吃食過去,這麼年過去了,他不也是沒有發覺?」
「估摸著這次是因著擔心老夫人的病症,才會這般,待奴婢一會兒出去,將人打發了就是。」
江老夫人也覺著身子發沉,她嘆了口氣道:「旁的也就罷了,只是我死後,你定要守住這些生意家產,不可叫他奪走一分。」
桂嬤嬤不敢此時明著反駁她,只連聲應下了,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後便轉身要往外走。
誰知腳步卻忽然頓住了,渾身山西該的動作都好似陷入一種僵直的狀態般。
「大……大公子……」
江尋鶴正站在半敞開的門扇中間,大約是因為逆著光,所以瞧不大清楚神色,可仍舊足以讓桂嬤嬤心中打掂量了。
誰知道他究竟在那站了多久,又將兩人間的話聽去了多少。
桂嬤嬤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問道:「大公子怎麼進來了,老夫人已經歇下了……」
她頂著江尋鶴的目光,終究是難以再繼續說下去,聲音愈發小,最後乾脆啞了聲息。
江尋鶴其實對這屋子陌生得很,他幾乎沒怎麼來過,因為桂嬤嬤每次給他送東西、安慰他的時候都會告訴他:老夫人身子不好要靜養。
叫他只要照管好自己便成,不必拘著那些俗禮去請安。
可他而今瞧著這屋子又覺著有種微妙的熟悉感——他年幼被斥責、排擠的時候,也曾經幻想過倘若他能再祖母面前承歡膝下,大約日子便不會過得這般難捱。
可他知曉在這樣的家中,祖母對他的好已經極其不易,他不能再因著自己的事情打擾到祖母,是以也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般想著罷了。
他無數次路過這院子的時候,都曾在心中想過,祖母在屋子裡當是什麼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