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風剛出房門,就發現面前站著一圈一圈的人, 神色溫柔的母親正笑眼看著他,抬手碰了碰他的側臉,一時不知道誰的體溫才算是冰涼。
脖頸上是因僵直而明顯的經脈,他看著面前的美婦人,最終只是牽強的扯出一個笑來,有些依戀的側頭貼在母親的掌心中,他已經比母親高出許多,卻依舊和兒時一樣容易掉眼淚。
「只是出去一會,很快就會回來。」
「......不能一直呆在我與你爹身邊嗎?我們擔心你,長風,就留在府里吧。」
林夫人眼中也蓄著眼淚,周圍的僕從也一聲聲的叫著少爺,這是林長風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又或許不止二十年,當他意識到周遭的不同開始,就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母親曾伴隨祖父與父親征戰,不似旁的婦人喜歡金玉細軟,卻在這些日子,將珠翠戴滿脖頸。
「母親,怎麼以前,不見你這般喜歡如此奢華之物。」
林長風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看著母親脖頸中那快要有三指寬的,由珠玉層層疊疊做出的繞頸珠鏈,抬起手,在林夫人勸阻的眼神中,小心的從母親脖頸摘下,那沉甸甸的玉石項鍊下一刻就砸在地上,在切面上裂開蛛網。
「你不該看見的,長風。」
原本挺直著身體站著的青年慢慢跪倒在她面前,手掌緊緊抓著林夫人垂下的袖口。
「母親、都怪我,都是因為我......」
繞在美婦人脖頸間的疤痕,夢魘里的人終究還是要依託著白骨,林府的所有人,都是被活生生砍下頭顱,骨頭也就斷了,林墨柳捏造出了上千人的樣子,時間一長,也無法保證事事完美,他們一開始也同林長風一樣,記不得什麼。
可等傷痕出現,總會想起來的,死了許多年,早就忘記了那時候有多疼,林夫人只記得自己的一雙兒女匆匆趕來,多難受啊,看著自小護佑他們的長輩的頭顱像個藤球一樣骨碌碌的滾到四周去。
「沒人怪你,長風,都過去了。」
在君王想要強奪她的女兒的時候,她就和丈夫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他們都是烈性子,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兒女受辱,若不是為了家國,早就找個村子過上閒散的生活了。
他們可是孩子的父母,既然把孩子帶來了世上,那總是要為兒女日後的平安謀劃,只不過,
死後也擔心的不願離開,她盼著一家人團聚,卻又害怕一家人團聚,活人和死人,最好還是不要再見。
「長風,父親母親都在這,你阿姐也在這,我們都在這呆著好不好?」
她時隔許多年才能把自己的孩子摟在懷中。
「我和你爹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好好看過你們的樣子了,你阿姐用了許久才把你帶回來,別去了好不好?若是回不來了可怎麼辦......」
林長風埋在母親的懷裡,雙臂緊緊的環抱著,可最終還是慢慢鬆開。
「......我必須要去,母親,我留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