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斷地做了決定,沒過問陸瑞安的想法,然而陸瑞安反倒感到意外的微小驚喜——儘管這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想像猜測,但他不願意再用最壞預備結果來破壞此時的心情,願意相信祁揚是因為關心他、考慮到他的身體才做此選擇。
天色漸晚,兩人散著步,倒也沒怎麼聊天,兜兜轉轉來到了祁揚的公司附近。陸瑞安想起祁揚說現在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心裡有些失落,不過面上沒有表露絲毫,他一面期望著和祁揚待在一起的時間還能久一點,一面做好了送祁揚回到酒店樓下便各自分道揚鑣的準備。
出乎預料的是,祁揚在他準備開口道別時叫住了他,要他在路邊等一等。陸瑞安不明所以地等了五分鐘,看到祁揚的車從酒店車庫開出來、在他身邊停下,他困惑地同車內的祁揚對視幾秒,繞到副駕駛上車。
祁揚送他回了小區,車停在門口的臨時車位里。
終於,到了該真正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陸瑞安抬眼直視著車窗正前方的社區標誌牌,想像中的巨大落寞與傷感沒有降臨,他不做任何掙扎,僅僅是知足地允許自己感到不多的悵惘——回顧這兩天發生的一切,起碼是給他和祁揚五年的婚姻畫上了他自認為圓滿的句號。
他聽著自己和身旁駕駛位上的清淺呼吸聲,平靜而釋然地等待祁揚說出那句——周一上午十點,去民政局拿離婚證。
祁揚用指尖撥開打火機,一聲清脆的「啪嗒」在黑暗中如火光出現又迅速消散,不明顯的遲疑後他果斷地下車送陸瑞安走到小區門口。
陸瑞安數了六十下心跳,他垂下眼,輕輕屏住呼吸。
他聽到祁揚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最近忙,經常加班,抽不出時間……我後面看看什麼時間有空了和你說,再去民政局。」
他頓了頓,補充:「免得白跑一趟。」
陸瑞安意外地抬眼,他知道自己應該中規中矩地回答一句「好的,你提前給我發消息,我暑假都有空。」
然而他卻聽到自己的聲音煞有介事地說:「我班上學生開學就高二了,學校安排了暑期自習,我得去守,後面還有教師培訓,也有點忙。」
兩人一前一後「噢」了聲示意自己知情,空氣在彼此對視中欲蓋彌彰地安靜下來,少頃,他們莫名其妙但又格外默契地揚了揚嘴角,誰也不知道對方和自己為什麼而笑,但誰都不願意先提離婚。
對視足有半分鐘,祁揚凝視著陸瑞安的眼睛,先開了口。他的聲音不太自然地柔和下來,讓陸瑞安懷疑自己察覺到的那一絲羞赧是不是錯覺:「你回去記得吃藥……不舒服給我打電話,早點睡。」
陸瑞安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在掌心被划過的地方摸了摸,他輕聲說:「好。你儘量少抽菸,也別熬夜太多,對身體不好。」
祁揚點點頭,腳下像被膠水粘在瀝青馬路上,挪不開半步。
他看著陸瑞安的眼睛,舌尖悄悄一舔犬齒,總覺得還應該有什麼話沒道盡。陸瑞安回望著祁揚,慢吞吞地抿了抿唇,好像是在等待。
但他要等待什麼呢?陸瑞安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