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遮月仿佛深陷夢魘,難以自拔,眉間蹙得緊緊,額上、頸上、手臂上,每一處都在冒汗。
阿香開始以為她熱,便替她去了錦衾,還是不行,便將最後一層薄被也去了,只見她入睡時的纖薄衣裳都被通身的汗水浸濕。
明明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卻仿佛被熱水燒著。
青竹和玉荷都在旁邊守著,神色雖有焦急但相比阿香尚算淡然。
青竹叫人搬來了許多冰盒,放在蘇遮月的四周,冷氣吹拂,整個床帳里如同冰室,但蘇遮月卻無半點好轉,見阿香實在著急,青竹只好作勢為蘇遮月診脈,又勸她道:「夫人這樣是正常的,再等一日就好了。」
然而她和玉荷對視一眼,心裡都知道若是三日後的此刻醒不過來,夫人的性命便堪憂了。
蘇遮月此刻的心神入虛冥,縱然有那魑族神玉的庇護,也斷斷撐不過三日。
三日之後,魂魄離體,便再也回不了原身了。
這實是大事,但她們知曉主上沉睡十來年,又是第一次與夫人夢遇相合,這等待十來年的索取放在一日,一時過了度也沒法子。
只盼主上能顧惜夫人身子,將她按時放回。
然而她們這些婢女,只能嚴守主人命令,便是再心焦著急,除了等待,也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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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兩日了?」
嬋娟閣里,宋姨娘正要品嘗她娘家送來的一盒冰酪。
這幾日暑氣又回來了,熱得人心不安。
這冰酪金貴得很,是她母親派人用冰封著送過來的,不過都沒有周婆子稟報的這個消息讓她暢快。
周婆子道:「按夫人說的,我差人在外頭不眠不休地守著呢,真就是連著兩日都沒出來,我不放心,還親自去看了一眼,正見那小丫頭阿香端水出來,眼圈都紅著呢。」
「好啊,這癆病鬼終於要死了!」
宋姨娘心神舒暢極了,大口吃完一碗冰酪,這暑熱都消減得乾淨。
「這樣,你再等一日,便去城東請張築張大夫過來。」
張大夫,那可是這縣城裡遠近聞名的頭一號大夫啊,日前給蘇家老夫人來看過幾次。
周婆子愣道:「夫人這是要給那房看病?」
怎地,她家夫人這是善心大發了?
宋姨娘笑:「哪是,她這娘家帶的人多,咱們進不去,大夫總可以進去瞧瞧,那孫大夫又照顧過老夫人,最好由他見著這蘇遮月死,接下來我去料理她的後事了,也是有名有分的。」
周婆子連聲稱是,又上前拿過丫鬟打的扇給自家主子扇風,
「我之前聽嬤嬤說阿香那小丫頭都穿得奇好,還道她誇口呢,今日一見,真的不俗,這樣的好東西叫那丫頭穿得真是浪費了。」
她心知孫媽媽也看上了這件衣裳,吹噓間仿佛就是她的東西了,夫人都沒發話呢,最後落在誰手裡還不一定呢。
宋姨娘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就是想要了,又念周婆子盯梢有功,說道:
「一件衣裳而已,瞧你稀罕的模樣,待那房死了,將那小丫頭髮配了,她那些東西統統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