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隻手輕撫著腹部,目光柔軟下來,似水一般。
素娘又道:「不過啊,總有人和你不一樣的,有的呢,就身子弱,很難懷,使了萬般力氣,都懷不上一個,這時就得用藥,這紫河車就是一味不錯的藥,只是單用它還不夠,我之前就配了好些,如今再加上你的血,看看能不能將她的身子養回來。」
蘇遮月聽得她話里好似有個專門候診的人,一時奇怪道:「浮雲閣里都是要伺候客人的姑娘,怎麼會有人需要懷孕呢?」
問到這兒她背脊又生出了一絲寒意,難不成就像憐兒說的那樣?要專門孕身的女子伺候麼?
但旋即又覺得不對,那若是這個不行,不應該換一個更能受孕的姑娘麼,為什麼要素娘這樣辛苦反覆去配藥?
素娘冷冷道:「這自然是看客人的意思,若人家就指著她要她生,旁的人的孩子都不行,那她就是身子再弱,也得把孩子生出來。」
她口氣雖冷,但蘇遮月卻從這冰冷的口氣中,聽出了一絲憐憫。
蘇遮月不免困惑,向來男子只要子嗣就夠了,像是李祁和李老夫人,只要又個男孩就成,並不忌諱是從誰的肚子裡出來的,若她這個正妻做不到,就納姨娘,一個不夠就兩個,若是大戶人家,那孩子不應該更跟著母親的身份麼,於是愈發疑問:
「怎麼會有客人要……」她一時說不出妓子來,便轉了口,「姑娘生孩子呢?」
素娘隱晦地笑了一下:「這就不會讓我知道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她也有些許猜測,多半是對人上心到了極點,都瘋魔了。
以她從醫入府多年的經驗,這高門貴胄一般子嗣多,哪個得寵哪個不得,其實大半不在得孩子,在那娘,愛屋及烏才到了孩子身上,所以寵妾的孩子,多半也跟著受寵,便是外室,私生子也會變著法兒給整回正經身份去,縱是禮教在頭上壓著,那男人瘋起來,怎麼都能給你繞過去,就說那些高坐明堂的主兒,多少個廢長立幼呢。
不上心的生了孩子也沒用,只有上心的生的才算是親骨肉。
這世道,素娘嘆了一口氣,走到一個藥爐邊,用厚厚的布抓起蓋子看了看,差不多了,便倒出熬煮的湯藥,遞給蘇遮月:「把這個喝了。」
蘇遮月端在手裡,有些害怕地問:「這是什麼?」
素娘看她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真不知道她這般嬌弱易欺是怎麼活到今日的,說道:「補血的,今日要你不少血,預先給你補補。」
蘇遮月這才長出一口氣,乖巧地喝下去了。
這一回比之前都長很多,素娘每試一種藥材,就要調減幾分,入新的,減舊的,專注至極,比之前與蘇遮月說的那副隨意草率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蘇遮月想大概是這用藥的姑娘身份著實不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值得素娘這般對待。
之後素娘在一旁忙碌,蘇遮月則等著隨時備著給她血。
天色越見越晚,她手上的傷口越劃越多。
到後來她都不知自己被取出多少血來,頭越來越暈,最後連嘴唇都顯出一些失血的發白了。
慢慢地便昏睡過去,等醒來時天光大亮。
竟是一夜過去了。
這時屋子裡已不見了素娘,僮僕與她說素娘調好了藥,已經親自去送藥了,暫時不需要她的血了,不過見她身子虛,擔憂她走不動道,說還是去裡屋多歇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