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刻最歡喜的便是那二月了,她方才還受鄧婆婆的眼色十分不安,聽得孫大夫這一診斷,那心便穩穩噹噹地落了下來,這樣的名醫都治不好,那蘇遮月也就是個廢人了。
蘇遮月自己是疑惑大於歡喜,她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素娘一眼就瞧出來的,這位有名的老大夫卻偏偏說她是治不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她的身上還有什麼別的深入肌理、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病症麼?
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勉強逃過一劫。
蘇遮月將面紗重新戴上,走過去向鄧婆婆恭敬欠身道:「還請婆婆向朱媽媽捎帶一句,月兒多謝媽媽關心,但既然連孫老先生這樣的名醫都這麼說,只怕我這臉應當是沒辦法了。」
她心中歡喜,但依舊努力地使自己的語氣帶上了一些悲傷。
鄧婆婆聽了卻沒立刻開口,只是看了看她微隆的肚子,又抬頭看她被輕紗覆蓋的臉,緩緩道:「你倒是個好運道的。」
蘇遮月本欲應一聲,反應過來卻是一愣。
怎麼是好運道了?
在她這裡是好運道沒錯,但在鄧婆婆眼裡她的臉治不好不是違了朱媽媽的吩咐,多少也得皺眉感到麻煩才對,怎說她是好運道?
鄧婆婆看出她的疑惑,卻又轉開話茬,叫她在身旁坐下,似嘮家常地說道:「前兒個,萬爺回了閣里一趟,說旬日裡會有京里的貴人來,朱媽媽便挑了一些新雛兒給他,都是早就預備著的,個頂個的尤物品相,你猜怎麼?」
她話到這兒,忽然推了一盞茶給蘇遮月。
蘇遮月不明白她的意思,想要推拒,卻不見鄧婆婆撤回手,只好誠惶誠恐地接過來,一面又徐徐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到。
鄧婆婆便自答道:「萬爺看了後卻說都不夠妥當,只有個妖精皮子,沒的那真正勾人的魂兒,一兩日新鮮勁過去了,是絕然留不住人的。」
蘇遮月兩手捧著茶盞,眼神顯出一些茫然,她記得姝煙之前說過萬爺的事都是極隱秘的,諱莫如深,不知為何鄧婆婆這般明白地說出來。
但鄧婆婆要說,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聽著。
無論如何,總比揪著她臉上的惡瘡不放要好。
鄧婆婆繼續道:「朱媽媽便要著手另選,誰知萬爺又說,他已看中了一個,是極保險的,斷不會有失,也不是姑娘,只是個丫鬟,你猜那是誰?」
蘇遮月的手顫了顫,捧在茶杯里的水立時盪了好幾盪,映出她一雙驚惶不定的眼眸。
鄧婆婆這麼明晃晃地對她說著,旁邊候著的下人哪一個聽不出來,這人選一定就是蘇遮月。
這一下那二月的牙根恨得都咬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