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楚雲卻問他是不是只告訴他,目光灼灼。
"當真只告訴我?"
穆鶴山看他這麼在意,順勢接過湯碗放下,拍了拍他的手。
"當真,我可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人。"
這故事,他上輩子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離開了。
穆鶴山這個角色的母親是當地綢緞鋪子的小姐,最初算是下嫁給還只是船夫的穆老爺,一路扶持著才打下如此輝煌的基業,夫妻之間相敬如賓,也算是美談,穆夫人身體在生產後就落下病根,日子久了,穆老爺就忍不住接回了一名妾室。
那年穆鶴山五歲,他聽著偏門鑼鼓喧天,心裡氣悶,卻發現母親面色平靜,只是坐著看書,母親告訴他,有時候男女婚嫁,不一定是相愛的。
那時候穆老爺意氣風發,長相俊美,納妾那天他人站在偏門口,目光卻一直看著母親的房間,像是在等著母親動作,一直等到天黑,母親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看書。
納的妾室是個名角,穆鶴山小時候總覺得,比起父親,母親更喜歡和姨娘呆在一塊兒,她喜歡看姨娘擦脂抹粉裝扮好唱戲,父親帶回來的綢緞飾品她也總是緊著姨娘的,姨娘性格也好,她們都宅院安安靜靜的,一點不像別家血雨腥風。
談起父親,姨娘總是揮揮手娟說:"嫁人不過是我的由頭,至於生兒育女,肚子只由得我自個說的算,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唱戲。"姨娘眼珠子滴溜看向母親,嬌笑著找補:"自然也最喜歡聽得懂我的戲的人。"
直到穆鶴山十歲,她們一直都和和睦睦的,院裡的戲樓也是母親讓人搭起來的,姨娘每月都在台上唱一齣戲,滿頭珠翠好不漂亮,穆老爺每次來都被母親拉著一起看,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一切的轉變也是在一年隆冬,那時候祖母也在世,看著姨娘唱戲的模樣讓她想起未發家時那些趾高氣揚的小姐,越想越覺得那咿呀樂聲吵鬧,發難讓人拆了戲台子,還以引誘家中子弟誤入歧途為名罰跪姨娘在雪地里。
母親看著溫和,其實骨子裡也傲氣的很,求情不得就陪著跪在雪地里,可她身子不好,一個寒夜就能害了命,那天晚上穆鶴山記得清楚,最好打扮的姨娘頭髮散亂的對著祖母的房間磕頭,母親被她抱在懷裡不省人事。
姨娘磕到頭破血流,祖母才開了門叫來醫生。
可這場寒冬帶來了連續的噩運。
母親沒能被醫生留下,積壓已久的寒冬在冬天帶走了她,臨走她想再聽姨娘唱一折戲,可姨娘的嗓子哭喊到沙啞,手指被凍的粗硬,捏不出漂亮的蘭花指。
等到母親閉上眼,父親哭倒在地,姨娘卻是安安靜靜的,給自己擦乾了眼淚,規規矩矩的給母親打理了儀容,挑出自己嫁妝里最漂亮的翡翠鐲子給母親戴上,祖母心裡有愧,一直躲著拜佛。
母親出殯那天姨娘沒跟著長隊,她翻出一身天青色的旗袍,精心打扮了一番,耳朵上戴著母親生前最愛的那對耳墜子,把他拉到一邊,給了他一副平安鎖。
"小鶴山,這是姨娘送你的生辰禮。"
可那時候離他的生辰還早,他拿著平安鎖,像是知道了什麼,拽住姨娘的裙角,姨娘噙著淚蹲下身抱了抱他。
"小鶴山啊……人生在世,為知己者死,無憾。"
穆鶴山看著姨娘越走越遠,風雪裡那抹青色漸漸消失,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