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睡沙發。」
「床能睡下兩個人。」
「……我不習慣跟人一起睡。」
「為什麼?」
「……」
「以前我們也總一起睡。」
「……」
周明赫把被子拉走,躺到客廳沙發。
從沙發上掉下去的被子角,掃倒了地上的幾個啤酒罐,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張逐剛剛喝的,喝完也沒收拾,還有茶几上敞開的花生和裝滷味的盒子。
眼不見心不煩,周明赫裹著被子翻過身,朝向沙發裡邊。
睡了不到兩秒,實在難忍,起來收拾了地上的酒瓶和茶几上的垃圾,再擦了桌子拖了地。清洗拖把時,發現馬桶邊緣有幾滴淡淡的尿漬,他又換上手套,將馬桶徹底刷了一遍,而後發現下水道口掛著的幾縷頭髮,那長度顯然不是他的。
等所有地方重新變得乾淨整潔天快亮了,他再躺回沙發時,已經徹底清醒,怎麼也睡不著。
他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和張逐見面。
記得張逐進去的時候是二十歲,自己那會兒剛十八。張逐被判了幾年來著,五年還是六年?今年他二十六,張逐該是二十八歲,那麼他出來已經兩三年了。這些日子他都在做什麼,一直在尋找自己嗎?周明赫沒有問。
張逐坐牢那些年,周明赫回到北京,開始瘋狂學習考級。
他落後身邊同學許多,只有靠這種夜以繼日的惡補,才終於在正常的年紀畢了業,拿到不錯的學歷,找了份還算體面的工作。
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的日子持續了五年,這種努力不光是為了學業,更為了融入自己宛如新生的全新生活。
他的時間被擠壓到極致,沒空去想在牢里的張逐怎麼樣,更不願意去想。他刻意淡化對張逐的記憶,直到這個人成為「回憶」和「往昔」的背景板。
今天來看,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都一一達到了。唯一在他計劃之外的是,張逐竟然找到了他。
當年他離開洪城,走得匆忙,後來也沒再和張逐聯繫上,時間一長,更是徹底斷了,他的下落應該他應該不知道才對。
所以下午公司的人跟說他有人找,他在公司外看到來人是張逐,驚訝得腦子空白了好一陣。回過神來,下意識想要跑,結果被張逐一把抱住。
理智讓他止住逃跑的衝動,並返回公司請了個假,在同事好奇的目光中,解釋這是他老家來的熟人。
張逐初來乍到,既沒有工作也沒有住處,從那潦草的頭髮和襤褸的衣衫能看出他的窘迫。周明赫只好把他帶回自己的住處先安頓下來,再說其他。
他沒問張逐是怎麼找到他的,只知道他既然能找來他工作的地方,想必也能找去他現在的家。
唯獨這件事,不能讓它發生。
張逐的突然出現對擁有安穩生活,並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周明赫來說是個麻煩。他的存在時刻提醒周明赫,他的現在的生活並不牢固,而張逐無疑就是這最大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