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忠偷偷看他,方守金也對他眨了眨眼。
「哥,你覺得那男人…我爸,是個啥樣的人?」方孝忠一邊奮力踩自行車,一邊問。
按他爸說的數,田家賠了田興旺以往搶他的錢。因為賠得多,奶給他錢買了輛更好的自行車。但張逐實在比他大個,車輛性能並不能彌補重量差距,他踩著還是很費力。
不顧前邊方孝忠汗流浹背,張逐則是跨坐后座,悠哉地吹著初夏涼爽而濕潤的晨風。
「我怎麼知道,他是你爸,你問我?」
遇到上坡,方孝忠站還得起來蹬,活像個飽受生活鞭打、瘦骨嶙峋黃包車夫。他氣喘吁吁地:「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壞人,但我現在覺得他又沒那麼壞。怎麼說…他還挺講義氣的?」
順著他的話,張逐便道:「那他就是個講義氣的壞人。」
「講義氣怎麼能是壞人?」
張逐甩了甩頭,這問題對於他來說太複雜了點。
方孝忠轉而問:「哥,你真的不恨我爸嗎?他對我們媽媽做了那麼壞的事。」
「恨你爸能幹什麼?我又打不過他,要打也只能打你。」
方孝忠:「……」
「不是有你。」
「什麼?」
「你爸不幹壞事就沒你,我也沒有弟弟。」
一股莫名的能量從方孝忠小腹竄起,汽油一樣灌入他四肢百骸,給疲軟的雙腿注入無窮動力,哪怕上坡,那兩條短腿也倒騰得飛快。那些湧上脖子和面頰無從消耗的能量,則把他那張臉漲得紅透。而那些湧入大腦的,則讓他腦子快要燒掉,七竅都冒著熱氣。
「你恨你爸啊?」見他不答,張逐想知道「恨」是什麼感覺,又戳他後背,「問你呢。」
「……你現在別跟我說話!!」
「為什麼?」
「……還不是你剛剛說了那種話。」
「哪種話?」
不怪張逐不明白,方孝忠也不懂,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卻讓他的心跳快得發疼。那種整個胸腔都拉扯的心悸,讓他無法好好說出話來。
一定是這個坡太高太陡,蹬車用力過猛累及了心肺。張逐還心安理得坐在後面,方孝忠越想越氣,踩下剎車將張逐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