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忠沒要回答,只匆匆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深呼吸了兩口氣,胸口那股沉悶感卻並沒有消失。想到方守金種種怪異的舉止,只覺得很不舒服,卻又沒法往糟的地方去向。不管再怎麼混蛋,那畢竟是他父親。
夜裡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方孝忠翻來覆去睡不著,穿了那衣服,身上也被螞蟻爬滿似的,密布著輕微的瘙癢和刺痛。
他一個人爬起來燒水,又被起夜的雷親婆撞見,問他大半夜的在幹啥。
「我想洗個澡。」
「早不洗晚不洗,這個時間燒水洗澡,你怕是讀書讀傻逑……」雷親婆罵罵咧咧去衛生間。
方孝忠一言不發,只盯著燃氣灶上嗚嗚拉長音的水壺,有那麼片刻,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只覺得他好像變成了那壺水,在烈火上反覆炙烤著,然後慢慢變成蒸汽,飄散消失了。
雷親婆上完衛生間出來,看見那冒著大泡的開水快要頂開水壺的蓋子,趕緊上來關火,越想越氣,又開始罵方孝忠是不是死豬皮,燒開水來當洗澡水,又罵他丟了魂還是鬼上身,水開了也不關火浪費煤氣。
待她罵得暢快後,便又去睡了。
方孝忠一人坐在洗澡間,鎖死了門,用很燙的水把全身都洗得通紅。他看自己瘦長的雙腿,大腿上還沒怎麼長出毛髮,小腿其實已經有了一層淡灰色的絨毛。
似乎被這遲來的發育期惹惱,他操起刀片就開始刮腿上的毛,期望經過這個秋冬天,明年夏天再露出小腿時,上面能有粗黑的腿毛。
動作太急躁,不小心就在腿肚上劃了一條口子,鮮血沿著腳腕淌下來。
第66章 失戀
「方小忠,這麼早上學去?」
秋分過後,天變短了。方孝忠天剛亮就得起來,不光是日化廠街和洪城離得遠,他還要去喊張逐。在去找張逐之前,他在梁麻子的早餐鋪等新炸的油條。
「喲,這是考上一中人就傲了,打招呼都不搭理?」
方孝忠這才發現旁邊和他搭話的鄰居,趕緊解釋:「沒,是沒聽見。」
「想啥這麼入神。」
「沒想啥。」他接過打包好的早餐,「嬸兒,要遲到了,我先走了。」他把塑膠袋掛在自行車扶手,快速離開這條巷子。
秋深了,早晨的冷風從他光著的脖子往衣服里灌,還怪冷的。
最近他總有些走神,方孝忠自己也有所察覺。其實他並沒有在思考什麼,只是腦子時不時會突然變得空空的。這狀況不僅會在等早餐這種無關緊要時出現,有時候上課也會出現,等他回過神來,老師已經不知道講到了哪裡,而他也完全聽不懂了。
因為影響學習,他還跟張逐聊過這事兒。張逐卻不以為然,說他也這樣。待方孝忠又問如果走神了就聽不懂課怎麼辦,張逐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我不會走神就聽不懂。」
每到這時,方孝忠就很氣惱,但對張逐又生不起氣來。他只覺得無力,連最親密的兄弟也完全不能體會到他那些感受的分毫,而又無從去責怪對方。
到了樓下,為節省時間,方孝忠都是先對著窗戶喊一嗓子。要是張逐不答應,說明他還沒起床,方孝忠就上去等。要是張逐應聲,則說明他很快就會下來,方孝忠就在樓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