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逐也搬了椅子過來,周明赫把煙遞給他,也把毯子分給他一半。兩人靠在一起,對著落地窗外的茫茫夜色,一齊吞雲吐霧。
周明赫把長長的菸灰抖在地上,吐出一口白霧:「哥,你隨時可以反悔。」
張逐抬臉,眉頭微蹙:「為什麼要反悔?」
「如果你不想……」
他揮揮手,不耐煩聽周明赫把話說完:「你跟我說好的事就不要變了,我討厭那樣。」
周明赫點點頭。
這是他們最後的夜晚,也是他們最後可以說話的時間,他卻沒有更多話和張逐說。
說來奇怪,他們從來都不能互相理解,卻又如此心意相通,對於兩個人要永遠在一起這件事都如出一轍的執著。不知從什麼時候,語言對他們來說反而成了累贅,只要這樣坐在一起,彼此依偎,便能知曉對方的一切。
大半盒煙分著抽完,天邊出現魚肚白。那一絲天光快速擴寬變亮,太陽露出金邊,緩緩升起。
周明赫腦袋擱在張逐肩上,張逐歪臉抵著他額頭,毯子將他們裹成一團。這是他們看的最後一個日出。
天亮了,周明赫變得忙碌起來。
為了不給房東添麻煩,他把房裡所有東西都打好包,並留下垃圾處理的費用。
還有要處理的是他們最後一筆錢,當初做自媒體賺的和張逐去香港後匯來的,張逐找他幾個月也沒有花掉多少,還剩下不少的一筆。
原本這些錢他想留給張逐後續使用,既然張逐用不上,那麼分給別人,改善生活,或者滿足一個可以用錢滿足的小願望,也是好的。
如何分配這筆錢,令周明赫想起了一些人。他也並非從未在這世上得到過真誠的感情,仔細想想,眼前的楊雲舒,前女友萬荔,包括十年前遇到的蒲阿姨,她們都給了他善意和幫助。包括並不那麼愛自己的親生父母,起碼也不曾道德綁架他,從未朝他索取過什麼,還讓他在那個家尚有一席之地,供他念完書。
相比之下,張逐遇到對他好的人更少,數來數去除了自己,也就只有一個唐凌。而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出獄後還去找她拿了錢。
周明赫在遺書上寫明每個人獲得贈予的金額和他們每個人的聯繫方式,將這遺書、銀行卡,還有張逐和黃曼玲簽的合同一起裝進快遞袋,拿去了樓下的快遞櫃寄存,預約了兩天後的寄送,收件人寫的楊雲舒。他相信她會願意幫他辦好這最後一件事,並妥善處理張逐那些畫。
後事都安排好了,只等夜晚到來。
可惜天公不作美,上午還陽光明媚,午後便下起雨來。
看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雨點,周明赫認為這是老天對他赴死決心的最後一次考驗。此前他也經受了許多考驗,都失敗了。這次不會,因為張逐陪著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