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的燈熄了,借著樓下窗戶透出來的一點光亮,莊雁鳴看見窗台上孟歸南養的那盆金錢樹被雨水澆得東倒西歪。
如果他現在上樓吵醒了孟歸南,孟歸南對他發脾氣的話,他是有著充足的理由為自己辯解的——他必須儘快把那盆金錢樹搬進房間裡,不然它一定會死在今夜的雨中。
四五米的距離,滂沱的雨水就將莊雁鳴整個人澆得透徹,寒冷順著每一個毛孔鑽入身體。他攏了攏幾乎濕透的頭髮,又放下折起的袖口,確認自己儀容得體,才抬步朝樓上走去。
好在鄭姐還沒睡,莊雁鳴只輕輕叩了幾下門,門內就傳來了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莊先生,你怎麼這個點兒過來了?哎喲,還淋了雨啊,快進來快進來。」
不等莊雁鳴開口問,鄭姐主動匯報起了孟歸南的情況:「小南今天早早就睡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莊雁鳴脫外套的動作一頓:「昨天呢?」
「昨天很好,還和我商量著說今天晚飯準備什麼菜呢。但是晚上他又說你不來吃飯了,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高興。」
莊雁鳴「嗯」了一聲,脫掉了大衣和西裝外套,朝臥室走去。
輕輕推開臥室門,眼睛適應了片刻黑暗,他才看清屋內陳設影影綽綽的輪廓。
床上隆起一個包,孟歸南似乎睡得很熟。
莊雁鳴輕手輕腳走進來,先把那盆可憐的金錢樹搬進房間裡,然後去洗了個熱水澡,等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他上了床,把孟歸南擁進懷裡。
「我夢都做了一輪了。」孟歸南啞著聲音說。
莊雁鳴說:「年輕人沒有這麼早就睡覺的。」
孟歸南像是被他的話噎住了,好半天才回道:「你長了張狗嘴。」
很難聽的話,比他的話要難聽得多,但莊雁鳴並不生氣,甚至心裡還有些柔軟的情緒像水燒開時上涌的水蒸氣一般噗噗噗地往外冒。
莊雁鳴把下巴頦抵在孟歸南的發頂,一手放在他的腰間,手指不太規矩地撩開了他的睡衣下擺:「你要跟我說什麼?」
房間裡很安靜,雨水拍打玻璃的聲音,取暖器工作時輕微的嗡嗡聲,都讓莊雁鳴感到平靜和溫暖。
有一瞬間他想,如果可以和孟歸南談戀愛就好了,如果能得到孟歸南全部的愛就好了,那麼他就可以時常得到這樣美好的時刻。
但他又想,假如他得到了這些,孟歸南又得到了什麼呢?
他只能像現在這樣躲藏著,給不了孟歸南足夠陪伴的同時卻還要讓他和自己一起承受家庭的壓力,這一點也不公平。
孟歸南沉默的時間比上次久,莊雁鳴胡思亂想了一通,他仍然沒有開口。
莊雁鳴疑心是不是他的聲音太小,孟歸南沒有聽見他說的話,於是很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你要跟我說什麼?」
莊雁鳴確信這一次孟歸南聽見了,但他還是安靜了很久才出聲:「你的過敏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