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讓站在阿德加內的醫療床前,阿德加內聲帶還沒徹底恢復,使用的還是外置發音器,沒什麼溫度的電子音:「余讓,你好。」
他眼前覆蓋了一層很薄的黑色晶體,來幫助他與新眼珠的融合,他目不能視,在床上躺了不能動彈,表情仍舊冷靜溫和,開口說話也很有禮貌:「很抱歉打擾了你和你家人的聚餐。」
余讓抬起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過長的劉海遮擋視線,世界都好像鍍上一層灰色,他嗯了一聲,回了聲沒事。
從柜子里拿出手套戴上,又拿出空的尿袋,替換掉已經裝滿了的,再轉身扔進廢棄物處理器中。
「謝謝。」阿德加內說。
「不謝。」余讓回,他想,你的撫恤金足夠你聘請好幾百號人,全天圍在你身邊給你做任何貼身服務。
如果沒有阿德加內的巨額撫恤金,余讓的伺服器也搭不起來,維護和製造全息場景的費用昂貴無比,數據上傳到雲端需要繳納的管理費用也是一筆巨大的支出。
而且完全是入不敷出,畢竟一切都只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建造。
余讓在他的廉價房子裡創造出了一個地球。
二十四個小時,有晝夜交替,四季輪轉。東八區有個叫河濱市迎賓路119號是他的家。
人體建模他一直都不滿意,他有些忘記自己父母和妹妹的模樣了。
好奇怪,之前每天見的人,感覺對方眼睛一抬,就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可分別之後,竟然完全無法構造出對方的模樣。
性格輸入也卡在非常表面的嚴肅、溫柔和調皮這種籠統的字眼裡。
完全沒辦法塑造出一個具體的人。一切都不對。
阿德加內好像說了些什麼話,與人閒聊時的一些標準的社交用語。
比如今天過得如何,那斯星球上有什麼有趣的值得人去遊玩的地方?
余讓沒有在聽,或許是外置發聲裝置所說出的電子音沒有溫度,讓他覺得是某種智能設備在發聲,大腦便自動過濾了這些聲音。
阿德加內問到綠路號的行駛高度和航線時長時。
余讓打斷了他的說話:「我上次去查了我在醫院的申請,類人醫療型智慧機器人,那斯星球上的申請已經排到了三年後,不知道你能不能讓秘書官進行特別申請,加快進度。」
余讓雖幾乎不出家門,但在家中也常陷在自我世界中,若是工作,則更是能在營養艙里躺到艾麗發起警報,自行切斷營養艙的連接暴力喚醒他。
故而阿德加內的醫用營養艙剛撤掉沒多長時間,余讓時不時被艾麗提醒加內先生需要幫助。
[你好,余讓,加內先生需要幫助。][你好,余讓,加內先生可能可以少量攝取一些食物的味道。][你好,余讓,加內先生說他感到很抱歉,他可能多喝了一點水,需要你的幫忙。][你好,余讓……]余讓給阿德加內洗過幾次澡,看見他身上的修復痕跡還沒完全褪去的傷痕,他後背皮膚幾乎一半都被毀了,修復的痕跡讓後背皮膚呈現兩種完全不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