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處有個老太太朝她招手:「覅命了,快出來,躲躲雨!」
杭攸寧全身上下都濕透了,牙齒在打著冷戰,然而垃圾山無邊無際的,更無邊無際的,是絕望。
杭攸寧一邊走出來,一邊猛烈的咳嗽。
外面搭了個簡易的垃圾棚,掛著一盞昏黃的煤油燈。
老太太搬了一個小馬扎讓杭攸寧坐著,絮絮叨叨的說:「我日日在這撿瓶子,何個來的手錶,瞎講八講……」
杭攸寧低著頭,沒有回答,垃圾棚里堆滿了瓶子和紙殼,卻不顯得髒,分門別類,整整齊齊。
老太太見杭攸寧不說話,也尷尬的停下絮叨,兩人相對而坐,卻一片死寂。
只有杭攸寧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老太太乾咳了一聲,道:「雨小了瑟,回窩裡吧,我給你尋把傘。」
「謝謝奶奶。」杭攸寧道。
老太太顫巍巍的,從垃圾堆里翻出一把黑傘,斷了兩條傘骨,遞給杭攸寧,道:「趁著雨小快瑟走兩步,等些又要下大了。」
又說:「你用就用好了,不用的話,尋個時間給我還回來。」
杭攸寧低聲道了句謝,接過雨傘,走進了雨中。
——
人聲和腳步聲,漸漸地都消失了,許野終於停下來呼喊。
他不知道,他距離杭攸寧最近的時候,兩個人只隔了不到半米。
他只是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絕望,毫無希望固然痛苦,但是生的希望出現過,又慢慢地消失,更加摧殘人心。
許野漸漸卸掉力氣,足以把他吞噬的蒼蠅圍繞著他,他還聽見了烏鴉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因為器官衰竭產生的譫妄。
他不能死……
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救自己,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但就算死,他也必須熬到最後一秒。
——
「頭王問我銜口銀,我口銜胭脂見分明,二王問我手把子,我手捧元寶拜觀音……」
老太太一邊整理著紙殼,一邊低聲唱著,聲音拖得很長,似唱似哭——
從一王,唱到十王,等十殿閻羅都被問候完,她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拆開最後一盒紙殼,是一把斷刀。
那本是工廠里裁包裝紙的,工廠廢了,就被她撿回家,刀尾纏了一層布,刀刃卻被她磨得雪亮。
她粗糙的手指在刀刃上壓了一下,很好,立刻出現一道新鮮的血痕。
老太太把手指吮吸了一下,拿著草耙將地上厚重的垃圾掃到旁邊去,出現一個鐵質的蓋子,上面有一個鐵鉤。
她熟練地將鐵鉤上面掛上一個鏈子。
齒輪轉動著,蓋子慢慢被吊起來,露出一個黑漆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