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我阿爹講,習武之人,必要動心忍性。所以伊若不夠忍,就不好做小燕青的傳人。」
……有什麼了不起的,杭攸寧在心裡說,可她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就哭出聲音來:
「後來,我發現,來潮不歡喜的,都倒了霉,西街的二媽媽斷了一隻腳,雞鳴渡的三阿哥一跤摜在了糞坑裡……」
來鳳鳴把膏體細細地推開,聲音低柔:
「是顧其行做的,伊做不了的,離經叛道的事情,伊便鼓動顧其行去做,可笑的是,顧其行還以為,是自家想做。」
「因著這個,我爸爸覺得伊心不正,將他逐出門去……」
杭攸寧道:「所以,我爸爸是壞人嗎?」
來鳳鳴並沒有回答,只是捧著她的臉端詳,見藥膏都塗勻了,才滿意地一笑。
她說:「對你來講,伊只是你爸爸。」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張淑芬的喊聲:「阿姐,寧寧——吃飯了!」
來鳳鳴輕拍她的肩膀,道:「阿寧,事體到此為止,你也要往前頭走了。」
——
張淑芬張羅了一桌子好菜,最中間是一個肥嘟嘟大魚頭。
她心情逐漸緩過來了,孩子回來了,再怎麼離經叛道,那也是她的閨女。
她有什麼不高興的?
來鳳鳴有錢算什麼呢,孤家寡人一個!
她有女兒!而且還有吃公家飯的女婿,以後腰杆硬著呢!
張淑芬想到這,眉飛色舞地給杭攸寧夾了一塊魚肉,道:「閨女,吃啊!你看你都瘦了!」
「謝謝媽。」
杭攸寧和許野並肩坐著,一個文靜一個挺拔,那麼般配,張淑芬越看越歡喜,道:「小野,等過完年,你倆把婚事辦一下吧!」
杭攸寧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許野在一旁道:「張姨,寧寧打算明年再考一次,我們等她讀完大學,再辦。」
「那可不行啊!考什麼大學啊!你最起碼把證領了啊——」
張淑芬急起來,她沒說出口的事,杭攸寧跟許野出去了這麼久,大概早就不是「小女孩」了。不辦婚禮,那不是夜長夢多麼!
杭攸寧道:「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張淑芬的絮叨,如同被一隻手擰緊了一樣,戛然而止。
半晌,張淑芬又道:「家裡要拆了,床你都得跟我擠一張,咋複習啊!」
杭攸寧擦擦嘴,曾經魂牽夢繞的大魚頭,如今吃起來,也不過是寡淡無味的一鍋湯。
她說:「我不住家裡,我租了個房子,住在學校附近。」
飯桌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張淑芬終於意識到了,她跟杭攸寧,以後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她不再能掌控她,她也不再聽她的話。
她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