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薛千韶的答覆後,玉霖便依言陪著薛千韶回到白璧閣,隨後玉霖也並未離去,而是與他一同在此等候,直到入了夜,玉霖又親手為白璧閣點燈。然而在此期間,兩人並無其餘交談,連半句寒暄也沒有。
即便薛千韶取出棲鳳琴,看似意興闌珊地奏著不成調的曲子,玉霖仍如石像般,端坐於角落的蒲團上,甚至沒有皺一下眉。
又過了一個時辰,薛千韶被振翅聲驚動,發覺是玉霖那隻黑鳥待不住,飛出窗外透氣去了,他將視線從黑鳥身上收回,回頭一看,卻見玉霖仍紋絲不動地坐著。
雖然不曉得原因,但薛千韶知道,玉霖似乎向來有些不待見自己。眼下玉霖願意在此等候這麼久,肯定是得了楚銘遠囑託,否則他早該像前幾日那樣,逮著機會就離開了。
過了戌時,白璧閣外禁制總算有了動靜,玉霖與薛千韶同時起身,玉霖卻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讓他在此等候,自己親自出迎。楚銘遠踏入房中時,玉霖卻沒再跟進來了。
薛千韶坐在窗邊榻椅上,正起身打算行常禮,楚銘遠卻連忙和他說不必,自行在榻椅另一側坐下。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方矮案,案上擱著一壺涼茶和茶盞。
大約是對楚銘遠起疑的緣故,薛千韶忽然覺得,在榻椅上促膝談話顯得過於親近了,有些不自在。但楚銘遠似乎並不打算移座,他只得將坐姿調整得更端正,拉開彼此距離,道:「楚道友想來也勞碌半日了,我先重沏一壺茶,潤了喉再說話罷。」
楚銘遠卻按住他提起茶壺的手,道:「不必這樣見外,我喝涼茶就行了。」說罷,他接過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後方道:「魔尊已在天瓊宇住下了。不瞞你說,那處是九霄門前輩留下,專門用以關押魔修的殿宇,只要踏進天瓊宇,魔修體內的魔氣便會凝滯不動,修為形同虛設。但我也並不打算為難於他,只要魔尊不離開天瓊宇,九霄門便會將他奉為上賓,你大可放心。」
薛千韶微微一僵,轉而問道:「楚道友當真打算徹查舊事,重新審議?」
楚銘遠帶著平靜笑意答道:「也不必如何查,真相我早已知曉,只是需要一個由頭揭發罷了。」
在夜色掩映下,楚銘遠的雙眸顯得深不可測,薛千韶再次感到一絲悚意。
楚銘遠定定望著他,又道:「今日之事塵埃落定後,我便馬不停蹄趕來白璧閣,又主動提及此事,自然是不打算瞞你的。不過,以免隔牆有耳,我將開啟白璧閣的禁制,在接下來一炷香時間裡,此閣不容任何活人出入,你可願聽我娓娓道來?」
楚銘遠這話雖然說得平和,實際上卻不容拒絕。薛千韶曉得自己處在被動,並無其他選擇,便同意了。
在楚銘遠催動禁制後,薛千韶便儘可能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所說的真相,是指蘇長寧入魔那日、或者莫違逼迫弟子修煉魔功之事?」
楚銘遠又啜了一口茶,方答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世,當年我還只是築基期弟子,祖父──也就是眾人所知的楚真君──當時並不承認我的存在,雖然他門下弟子收我為徒,但我也並未因此得到優待,仍與門內尋常弟子無異。為了在九霄門立足,我選擇到刑堂當差,負責整理低階弟子出入山門的紀錄,以及批准弟子遠行的申請。因此我知道,馮項早已多次尾隨蘇長寧外出,唯有在蘇長寧入魔那日,馮項比他更早離開門內,還帶了一大幫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