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她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不是原諒了那些蹉跎的苦難,苦難永遠不值得被歌頌,而是她讓我遇見了你,那麼珍貴的你,這是我窮盡一生都要感恩戴德的事。
明明是那麼輕的一句話,落在顧矜芒的心上卻有千萬斤的重量。那一霎,顧矜芒眼底的銳芒都盡數褪去,有許多翻湧的情緒掠過,最後都化作一種無聲的默契。
想著媽媽沒人照顧,小滿沒敢耽誤太久,吃完餛飩就匆匆地趕回家去。而顧矜芒像是認可了他的說辭,沒有繼續阻攔,緘默得像一座完美的雕塑,卻忍不住在小滿要進門的時候說了句。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小滿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擔心一回頭就會忍不住拋下一切,義無反顧地跟著顧小芒一起離開這裡。
那樣的話,媽媽就沒人照顧了。
進了門,陳大壯還在看電視,桌上東倒西歪很多的啤酒空瓶,還有花生米的碎殼,菸灰缸里積滿了菸灰,這個小房子是那樣狹窄,以至於小滿感覺到濃重的煙味灌入了他的鼻腔和肺部,落滿了他每一根髮絲。
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冬夜雨水的潮氣混著嗆鼻的煙味,讓他急急地打開行李箱,掏出了一套睡衣,準備去洗個澡。
可是媽媽卻在此時撲到了他身上,語氣驚慌地問他,「寶寶你剛才去哪裡了?媽媽一直找不到你,媽媽以為你又被那個壞人丟掉了,嚇死媽媽了。」她這樣說著,眼睛卻偷偷地看向陳大壯的方向。
失去過的人總是誠惶誠恐,患得患失,小滿伸手回抱住顫抖的女人,輕輕拍著她消瘦的背部,像是在安撫一個脆弱的孩子。
「媽媽,我只是出去見了我的朋友,不是被丟了,媽媽,很抱歉,下次出去我一定會先跟你說,不會再讓你害怕了。」
其實瘋癲的女人不懂這些,可是她從孩子溫柔的眼睛裡看到了承諾的重量,也就撒開了手去,抱著她的包被進了房間,對著遠處的月亮,靜靜地哼著搖籃曲。
她的臉龐落滿了月輝,帶著母性盛大的美麗,小滿愣愣地看了她許久,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慢慢地走進了浴室。
浴室是和小房子一樣程度的不整潔,地上有一層厚厚的污垢,小滿將衣服都掛了起來,然後蹲下身,將大量的潔廁液鋪撒到地上,再拿起硬毛刷仔細地刷洗,等到這一切做完,他才脫了衣服開始洗澡。
A市的初冬並沒有落雪,但是細密的雨水過後,氣溫驟降,而花灑噴出的水花稀稀落落,細小的水柱甚至不能包裹全身,是那種既不能將人凍壞也無法讓人暢快的水量,小滿草草地將身體擦拭,便在心裡盤算著要如何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