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樣說呢?」
「小滿哥哥。」
男人的指尖鉗住少年的下頜,逼迫他抬起頭來,看著他微濕的眼角,和顫抖的唇珠,今日那些怨懟的情緒都在瞬間啞火,化作了心臟室的陣陣悶痛。
「因為,我其實並不想照顧媽媽。」少年不該在這個時候笑,他的笑裡帶著對自我的厭棄鄙夷,比哭泣還要難看。
「院長一直告訴我要做個好人,我知道怎麼做一個好人,我也做得很好,可是我不喜歡這樣。」
他抬手輕輕地碰了碰顧矜芒的臉,說話的聲調帶著重重的惋惜。
在這個靜謐的夜晚,借著十分的醉意,忍不住向自己最親愛的夥伴剖白,展現自己更為醜陋陰鬱的一面。
「比起和媽媽在一起,我更喜歡你。」說到這裡,他將燙紅的臉頰緊貼著男人的側臉,像貓一樣輕輕地蹭,發出淡淡的哀怨,「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我沒有辦法。」
「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辦法。」
他這般說著,掉落了最後一滴淚水,居然就這樣沉沉地睡著了,像天真無辜的稚童,像懵懂無知的美貌天使。
打破了旁人心緒的寧靜之後,就這樣無知無覺地睡著了,闔著的眼睫像兩把小扇子,鼻頭的小痣隨著均勻的呼吸起落。
「騙子。」
「小騙子。」
顧矜芒對其四兩撥千斤的言論氣得牙癢,定定地將他的睡顏看了又看,最後只泄憤式地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牙印。
將睡著的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出了客廳,讓那個女人進屋睡覺,女人進屋後,顧矜芒將屋子裡的燈都熄滅了,只留了個陽台的一盞暗燈。
陽台上添置了不少物件,放了許多飽滿圓潤的多肉植物,擺了個圓桌和藤椅。
顧矜芒半躺在藤椅上,這個藤椅是他們從二手市場淘的,有一定年份了,搖晃間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動。
夜晚是那般沉靜,天上沒有星星,沒有雲,晚風攜著刺骨的寒,顧矜芒卻渾然不覺,只借著微弱的燈火,點燃了一根香菸,靜靜地看著纏繞在暗燈上的飛蛾。
真是愚蠢又脆弱的生物。
自己又和它們有什麼區別。
對於很多事他無法釋懷,譬如無法成為梁小滿的首選,這件事如刺入心臟的一根尖刺,已經長到了肉里,他靠著梁小滿的一點點溫柔與陪伴,就能忍受被放棄的痛楚。
只要小滿哥哥願意留在他身邊,仿佛無數次的背棄,都顯得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