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一直都活在顧矜芒的庇蔭中,除了天生殘疾帶來的陰翳,世界上其他的黑暗面似乎總是離他很遠,於是他時常天真得像個孩子,所以當人性的醜惡來勢洶洶,他更多表現出像孩童一般的彷徨無措。
他始終無法理解那些突如其來的惡意,顛倒黑白的扭曲,還有不明真相的從眾,這件事更像是一場罪惡的狂歡,沒人關心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他們僅僅是看到了謊言的表象,甚至沒有去求證過就能來踩上一腳,那些為他發聲的人都被污衊牽連,成了他所謂的「同謀」。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他捂著腦袋,驚慌地低喃著,「不,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會,黑的變成了白的,壞的變成了好的,被害的反而要出來給加害者道歉,這個世界怎麼是這樣的,難道人多勢眾就可以抹殺掉所有的真相?
不,不該是這樣的,令他生出痛苦的,是近乎崩塌的三觀,是從小受到的教育與現實的背道而馳,是他忽然明白自己原來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做了十八年真善美的痴夢。
「小滿哥哥。」
「小滿哥哥。」
「小滿哥哥。」
「你看著我。」
顧矜芒的手掌很冰涼,還帶著沐浴之後的潮氣,捧著那張呆滯無神的臉,輕聲地安撫著,「小滿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處理好,現在你只需要好好放鬆你的呼吸,吃點東西,然後聽我的話去睡個覺好嗎?」
哦,顧小芒,我還有顧小芒。
怔忪的少年終於有了反應,凝滯的瞳仁驚喜地顫動,依戀似的將整張臉都埋在了那人的懷抱里,我還有顧小芒,顧小芒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他想到這裡,揚起臉,委屈的淚水就無聲地落了下來,「這個世界讓我有點討厭了。」
他是那樣心性柔軟又敏感的人,喜惡總是小心翼翼的,從來不敢對什麼人事物輕易地說厭惡,可當他這樣說了,就像對世界滿懷善意的小動物被世界的惡意刺傷,最後只能被迫長出無數小小的尖刺來抗爭。
尋常人面對這樣的情況,應該要做出正向的引導,比如什麼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你要保持樂觀,可是顧矜芒卻截然不同,那種被小滿哥哥全身心依賴的感覺太好了,他的眼眸愈發幽深,呼吸近乎凌亂,他品嘗著懷中人的慌亂無助,附和道,「對啊,外邊的世界就是讓人討厭的,所以好好待在我的身邊,小滿哥哥,只有在我的身邊,你才是最安全的。」
這些偏激的話語猶如惡魔的低語。
他是那般高大,一米九的身高,將瘦削的少年圈抱住,如同巨獸銜抱住懷中的幼兔,目光像炙熱的舔.舐,小滿還無知無覺,就連抽泣的聲音都是輕輕的,生怕驚擾了別人,手指曲成拳,擦拭著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