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非常害怕他,以至於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卻還是沒忍住在準備抽血時發了火,他的意思是覺得小滿失血過多,而且還是說不了話的問題,抽血的項目可以緩一緩,但圓圓已經拿著抽血工具過來,小滿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擼起袖子,露出白皙皮肉上薄薄的青綠色血管。
圓圓為難地看著顧矜芒,畢竟誰都看得出他才是這裡真正的話事人,「顧總,那等過段時間再抽嗎?」
青年倔強地把手伸前了些,蒼白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那個樣子,倔得像頭驢,顧矜芒敗下陣來,無奈地擺擺手,跟圓圓說,「抽吧,你看清楚些,不要扎錯了。」
「不會。」
圓圓知道他這是關心則亂,男人得了她的保證,才拿著煙走了出去,背影看著有些落寞,冰涼的酒精棉團抹上瘦弱白淨的手臂,周圍的皮膚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很有經驗的女人安慰道,「沒事的,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抽血也很快。」
可對方並沒有聽話地閉上眼睛,長睫毛蔫蔫地垂落著,目不轉睛地看著細長的針管扎入自己的血管里,面上的神情浮現出罕見的喜悅,如同絕症病人注射安樂死的藥劑那般狂熱。
圓圓心下一怵,迅速地將抽出的血液裝進針筒里,拿棉簽按住他手臂上的傷口,「小滿,圓圓姐姐不知道這幾年你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是人生還是很美好的,顧總也很喜愛你,你要好好的,知道嗎?至少阿秀不希望你傷害自己,明白嗎?」
聽到阿秀的時候,小滿沉寂的眸子顫動了一下,隨後又化作無盡的落寞,他躺回了床上,側頭去看窗外高大的樹,看綠色的葉子逐漸掉落,像紛飛的綠蝴蝶,看著看著,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抽完煙回來的顧矜芒進了病房,沒敢碰他,拿著小滿的體檢報告去醫生那邊,醫生推了推眼鏡,認真把報告從頭看到尾,才抬眼跟顧矜芒說,「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一堆。」
「營養不良,消化不好,胃潰瘍,腸胃炎,低熱,右腳足踝處積水嚴重,這些問題可以通過調理好起來,至於說不了話,原因查不出來,顯示不是器質性問題,相關器官的功能都很完善,和我的猜測是一樣的,應當是PTSD,就是所謂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顧先生,您需要帶患者去看看心理醫生,進行相對應的心理診斷,輔導和治療,否則,像他求生的意志不高,今天這樣的情況可能會再次發生。」
「好的,我會的。」顧矜芒從醫生的話語裡感覺到沉重的絕望,他在走廊上思考了很久,卻依舊感覺到無力,回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蒼白的病房裡,一切都透著頹淡的死氣,床上的青年緊闔著雙眼,就連在睡夢中都蹙著眉頭,一片橙黃的日影落到窗邊,是慘澹畫報里僅有的亮色,男人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伸出的手想觸碰那人憔悴瘦削的臉頰,猶豫了數秒後,卻堪堪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