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毆的危機解除,人群散去,只有顧矜芒還留在門口,圓圓從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幾分苦澀,走到男人身邊。
「顧總,我不知道你和小滿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是小滿他,是個命苦的人,當時他媽媽得了血癌,我是她的專聘護士,跟小滿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當時精神狀態就不是很好,他媽媽生病他也跟著遭罪,他那時候只有十九歲,每天夜裡都睡在一張小小的摺疊床上,緊緊地挨著他媽媽的手,很沒有安全感,他還是個孩子,卻逼迫自己成為一個大人,他心裡有許多委屈,卻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總是淡淡地笑著,一副很樂觀的樣子,但就是這種偽裝的樂觀才導致了現在的惡果。」
「顧總,如果你真的愛他,試著給他一些時間,不要把人逼得太緊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卻聽到那人說了句「謝謝」。
「不需要道謝,我只是希望那個命苦的好孩子能過得輕鬆一些罷了,顧總,有時候放手,何嘗不是一種成全。」
顧矜芒沒有再說話,圓圓知道他無法成全,長嘆了氣,轉身離開了。
病房裡,小滿把想說的話打到了手機上,遞給林鶴看,林鶴心裡憋著一把火,橫眉怒目的,「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在做這件傻事的時候,有想過我和老師的感受嗎?」
「他欺負你的時候,為什麼不發消息告訴我?鶴哥就這麼沒用,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差點失去摯友的恐懼將林鶴的耐心摧毀,他忘卻了摯愛離世後自己多次從海里被家人打撈起來的經歷,他本應該是個過來人,但是他從風暴中走出來太久,早就忘了那種一心求死的混沌,他忘記了,因而他無法理解。
無法被理解的人怯懦地坐在病床邊上,最小號的病號服在他身上都顯得寬大,瘦窄的鎖骨嶙峋,像雛鳥張開的羽翼,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著。
林鶴的話語讓他陷入深深的自責,想起母親的期待,老師和鶴哥的期待,他應該用力堅強地生活下去,可是他找不到生命的支點。
自從母親病了之後,他就像是走在白雪皚皚的曠野里,許多人都讓他趕緊走到對岸去,可他找不到掛在胸前的胡蘿蔔,金銀珠寶滿滿地鋪在地上,是金燦燦的寶石,他從上邊走過,眼睛裡沒有絲毫留戀,天空中盤旋不休的烏鴉叫喚著「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他始終期待著歸去,回到母親的子宮裡,成為最可愛的嬰兒。
這些話他不敢跟鶴哥說,他害怕被罵,理解死亡是珍貴的寶物,他無法得到,於是他只能扯動唇角,試圖討好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