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這點瓜可磨人了,得日夜守在瓜田裡,夜裡困得沒法子就熬一砂壺罐罐茶,炕幾片饃饃吃。
蠓子咬得人睡不成覺,還能聽見野狼溝那群綠眼狼的嚎叫聲。而且這地白天熱得脫一層皮,夜裡卻要燒牛羊糞取暖。
但三舅黝黑乾巴的臉上都是笑,「等瓜販子來把瓜收了,俺就回去伺候莊稼。」
莊稼漢閒不住的,都是丟下耙兒撈掃把的性子。
蔓蔓吃得滿嘴都是西瓜汁,她含糊不清地說:「買,娘買一個。」
「給爹吃。」
徐禎去給石木匠打下手了,天不亮出門,摸黑才回來。
三舅聽了連忙擺手,「娃要吃,拿幾個,別外道了。」
虎妮幫腔,「沾著親哩,拿幾個走唄,別跟俺三舅客氣,他可是瓜大戶。」
說完挨了三舅一掌,真憨嘞。
蔓蔓嘻嘻笑,小草就縮脖子,她還是很害怕別人動手。
虎妮給三舅留了兩塊磚茶,讓他少熬點罐罐茶,人又黑了,三舅白她一眼。
姜青禾還有點奶渣奶干,給了三舅一大袋,三舅樂呵呵給裝了三四個瓜,還衝虎妮說:「你瞧瞧人家。」
最後上車要走了,蔓蔓朝三舅擺手,她喊:「三舅姥爺,下次來吃呱呱。」
可把三舅給稀罕壞了。
夜裡徐禎回到家,正悄摸打水洗臉,差點摔了,腳踩在一個圓不隆冬的東西上。
「啥玩意,」他摸著咋那麼像瓜哩,冬瓜南瓜都還沒好吃呢。
姜青禾拿著羊油燈出來,就看徐禎摸黑在那嘀咕,忍不住出聲,「傻瓜,摸啥嘞,那是西瓜。」
徐禎笑了,「沒摸出來,就覺得像個瓜。」
「給你留了塊 ,」姜青禾從罩子下拿出來一塊來給他。
「甜,」徐禎埋頭啃完一塊說。
跟石木匠做那豬血料子太累人,徐禎有點吃不消,他又啃了塊西瓜,跟姜青禾說:「掙石叔二十個麻錢不好掙。」
那豬血料子臭得可以,拿鮮豬血倒桶里,再撒熟石灰粉,石叔搗的時候他就覺得臭了。還得拿稻草反反覆覆搓,撇去泡沫。
剩下灰綠色的水,石叔讓他刷箱子,徐禎只想嘔,可應了別人的活計只能咬牙應下。
「你聞聞,」徐禎都有點習慣這股味了。
「少來埋汰人,洗洗去。」
姜青禾沖他說,又給他煮了碗紅糖雞蛋。
然後她開始搬出瓦罐,倒出麻錢一個個數,徐禎擦著臉,一手摸出兜里的二十五個麻錢,一個個放上去。
「五百十六,」姜青禾挺驚喜的,早些時候兩人的財產才剛過百,都捨不得花。
在這掙點麻錢不容易。
可現在兩人一點點攢錢,從一百到五百,雖說不多,連起座新房子的零頭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