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一一記下,她反覆感受著指腹下皮毛帶來的細微區別,以及皮板的厚薄。可能她沉下心來,完全沉浸時,能夠領悟到一些東西,只是還很淺薄。
毛姨做匠人都有三十來年了,懂的東西特別多,她還教姜青禾一定要學會分辨皮子產的時間。
可以說每個季節的皮子都有很大的差別,冬皮似寶,春皮如草,秋皮較好,夏皮湊活。
能學會辨別的話,是能夠唬人的。
「最好的皮子是冬皮,哪個時間取的皮才算冬皮,從立冬到立春,」毛姨看著姜青禾記好,才又繼續說:「冬天取的牲畜皮毛,大多皮板很肥壯,毛髮又稠密,底部的絨毛能瞧到它特別豐厚。」
尤其冬天獵的野物,那時為了禦寒,動物生出厚密的毛髮來保暖,所以取下來的皮也最為暖和。
「但山羊板皮不同,你過來摸摸,哪塊最好,」毛姨把姜青禾選的皮毛擱在桌上,然後告訴她,「山羊板皮最好的就是這種秋皮,冬皮絨毛厚但板皮又薄了,抻的時候不如秋皮,油性也不算好。」
姜青禾努力吸取著知識,額頭脹鼓鼓的,她揉著腦袋,毛姨又笑了,「這幾天想學到俺幾十年的本事,當然難了,現在只是讓你出門裝裝樣子,賣皮貨的時候不要怯。」
「但裝樣子只能唬住別人,有沒有真本事,自己心裡清楚,」毛姨拍拍她的肩膀,「女人得自己有本事才成,要是活得跟俗語裡說的那樣,穿的小姑兒鞋,吹的娘家牛皮,自己啥也沒有,可不就叫人笑話。」
靠山山會倒,靠豬豬會跑的理,姜青禾明白得很早。她垂眸看著記的密密麻麻的知識,然後說:「嬸你接著講。」
「還講啥,」毛姨招招手,「你回去吧。」
姜青禾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她覺得才到這也沒多久啊。毛姨搭著她的肩推她走了幾步,「你去把兔子捆來,俺教你咋宰。」
做毛毛匠之前,她曾是個很老手的皮匠,一人剝一頭羊都做過,別提殺幾只兔子了。
「哎,」姜青禾應得很輕快。
她穿戴好後從小路跑回家,徐禎正在磨鋸子,看她回來還問了句,「咋跑那麼急?」
「回來拿兔子,嬸說幫忙剝皮,」姜青禾往後院走,她喊,「徐禎你快些,我一個人提不動籠子。」
這三隻兔子天天要吃一大捆的草料,養的肥碩,薄薄一層皮毛底下全是肉,估摸著一隻有七八斤。
裝在籠子拿給毛姨看的時候,她摸了把毛皮,「水色還成,小了點,一人做一頂兔皮帽還得添點,到時俺給你搭點邊角料。」
她扭住兔子耳朵,敲暈後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放血後在桌上順著兔子的豁嘴切開,一路流暢地割到底,撬邊取出完整的兔皮。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點滯澀感。
毛姨自己利索取了兩張兔皮,剩下一隻讓姜青禾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