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啥挖渠, 要引水澆地種棉, 」土長扒拉下土鍬, 指了指遠處,那片靠近山腳從來沒有開墾過的土地。
「前幾年鎮裡從南邊那要了棉花種, 司農司在各鄉地里都栽種了,剛種時一畝地只能收三斤皮棉。」
「害, 才三斤,」有人嚷到,「還不如多養幾頭羊,又有毛皮又能吃肉,種啥皮棉。」
「二槓子,來你站到俺邊上再說一遍,」土長冷笑,二槓子頓時縮頭。
別瞧土長現在說話平和了些,早些年可是能殺土匪的,要不然她咋能當上土長的,因為灣里沒男的能打過她。
敢跟她唱反調,頭都給你擰下來。
其他心裡有想法冒頭的,立馬給憋了回去。
土長嗤了聲才接著說:「俺說了是剛種,才出三斤,有些人就急頭白臉的,顯著你了。
今年秋他們在平口、西鄉、連灣、陳村、上林村收的皮棉,最多一畝地出了四十斤,最少也有二十六斤。」
這個斤數一出來,一群人嚯了聲,雖然他們生活在山窪子裡,也曉得棉這種作物。尤其前年大碗家得了南邊來的一卷棉花被,又厚實又暖和,可把大夥給艷羨的。
不像他們家土炕墊的是陳年沙氈,一抖一捧灰,蓋的老羊皮,不說暖不暖,只求別往下掉沫子就成。
大夥交頭接耳,土長拿起鐵鍬拍了拍地,讓眾人靜下來,「今年皮棉收的多,這批的棉籽都留種了。棉籽沒那麼老些,咋能全鎮都有,俺們灣里是俺去求來的。」
「不挖渠不種也成,別人明年收皮棉,彈了棉織布做衣,冬天穿棉襖子,腳底踩棉窩子,蓋的厚棉被,你別鬧就成。」
這筆帳哪家算不明白,一畝地要是能有二十來斤的棉花,一家幾口人至少能做幾件襖子,不用硬擠一張炕,一條氈被蓋全家。
「種,誰不種誰是苕的!」
「挖個渠俺看誰慫。」
一個個說著擼袖子拿上鐵鍬就要開干,雖然挖渠沒錢,但土長說挖渠後五天包一頓晌午飯,這下叫眾人幹勁又昂揚起來。
論要挖渠種棉,最高興的要屬姜青禾,這種高興甚至超過了知道苗阿婆要搬下山的喜悅。
即使羊毛再暖和,她骨子裡仍舊是喜歡棉花的,喜歡那種柔軟蓬鬆的觸感,喜歡棉布織的衣裳,而且棉布輕薄又好染色。
並不像山羊毛織的褐布那樣扎人,而且只有土褐和灰兩種顏色。一年到頭在灣里,偶爾有女人穿一點鮮亮的顏色,其餘除了樹木花草本色點綴,觸目全是土黃和灰黑。
如果她沒有見過後世各種花俏的顏色,也許她能接受的。
她正愣神的時候,宋大花拍了她一掌,「想啥嘞,土長說要分段挖渠嘞,一家挖一截,趕緊去瞅瞅。」
在這挖渠並不是大夥勁往一處使,從頭挖到尾,而是分地,一戶挖一段渠。寬度和深度都要相同,至少得挖兩米深三米寬的水渠,渠道太小開閘後水會滿出來。
而且渠道兩邊包括底部得用鐵鍬背將土夯實,至於給水渠砌磚,那又是開春後要乾的活,不買純靠灣里幾個把式帶著下頭人開窯燒胡基磚。
姜青禾一家分到中段將近兩米長的土地,估摸她和徐禎兩人輪著挖,也得挖上六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