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長和苗阿婆就是這時候來的。
先進門的土長還愣了下,「這麼早吃甜醅子了?」
「哎喲,這味可真香吶,」苗阿婆說。
「快來喝一碗,」四婆給舀了滿滿兩大碗,姜青禾拉了凳子請兩人坐下。
這讓一路風塵僕僕,晌午只吃了個干饃饃配水的兩人,一時飢腸轆轆起來,沒有多客氣。
喝完又舀乾淨莜麥,才覺得渾身都有勁了。
坐在透光的屋子裡,孩童滿屋,鍋里有菜,大人全都有說有笑,捧著碗甜醅子,兩人都生出種,日子就該這樣過的感覺。
「瞧都忘了正事,俺來這,是想說明個一早來染布哈,大夥都先上手試試哈,好的就留下當夥計成不?」
土長帶了點笑,「四婆要是來,俺也給你招進去當夥計。」
「哎呦,俺這老胳膊老腿了可不成,」四婆笑著拒絕。
蔓蔓嘴裡的莜麥還沒完全咽下,她站起來舉起手,大聲自薦,「我們這種小胳膊小腿能去嗎?」
一時屋裡大笑起來,苗阿婆笑得快岔氣了,直說:「能去能去。」
隔日天沒亮,蔓蔓還真醒了,跟著一起去了染坊。
反正她一路上,都趴在她爹的背上呼呼大睡,進了染坊就躺在長桌上,蓋了衣服又睡了一覺才醒。
姜青禾叮囑她,「不要亂跑,尤其在煮東西,你不要跑過去。」
蔓蔓點點頭,她不跑,她小小步地走。
這時的染坊點了蠟燭,四角又插了火把,黃蒙蒙的燈光下,兩口大鍋咕嚕嚕煮著水。
染缸里紅花餅的臭味很重,刺得人鼻尖發癢,蔓蔓打了個大噴嚏。
紅花染色前得過幾遍鹼水,這個度好沒好,只有苗阿婆能掌握。
之前姜青禾學的那些都是皮毛,真正要上手染的色全都一樣,不偏色,壓根做不到。
苗阿婆所有染缸里的紅花餅和鹼水配比,基本一樣,染出來的色很正。
正宗的紅花染很麻煩,澄完鹼水後,還得放酸梅水,也不知道土長哪裡找的酸梅,酸的要命,加酸才能出紅。
一澆下去,屋裡的人全都打了個大噴嚏。
可染正紅就得用紅花,不過初上色很淺,得染十幾遍才能出大紅,在市面特別搶手。茜草和茜根染出來的是暗紅,適合做日常衣物,蘇木染出來是木紅色,姜青禾挺喜歡,紅而不艷。
宋大花跟虎妮攪著羊毛線,讓它浸到缸底,苗阿婆反覆叮囑,「這紅最怕鹼水,碰了鹼水就褪回白色。」
「阿,」宋大花驚奇,「那不是都不能用漿糊漿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