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忙掀了氈布進去,長老坐在紅漆小桌旁,點點邊上的位置,意思讓她隨便坐。
其實在蒙古族的話,要是客人上門,座位是很有講究的,不能胡亂坐,但長老壓根沒把她當上門拜訪的客人。
「早早聽見大夥的動靜,奶茶不給你倒了,都喝飽了吧,」長老一副瞭然的神情。
姜青禾也坦然,「大家都想著叫我吃點,要是長老你叫我吃茶,當然得喝。」
長老笑著微微搖頭,撫著白鬍子,他聲音溫和,「找額來談歇家的事吧,不如先談談這個小部落能給你什麼。」
他飽經風霜的臉上,眼神卻溫和,說話也不疾不徐,沒有蒙語說起來的急速感。
「額們草場只有牛和羊,以及大家飼養牛羊的本事,能給你的也是牛羊,和不藏私的養牲畜本事。」
聽起來很貧瘠,他甚至沒有用過多的語言去描述,因為他們擁有的東西本來就。
長老當然能夠多說一些旁的,可他覺得沒有必要,他們只想拿出最好的東西來。對於遊牧民族來說,牛羊乃天賜,這才是最好的。
長老最後說:「部落的大夥只想讓你賣出羊和皮子,能換來磚茶和一點糧食。」
姜青禾瞭然,不過關於待遇問題,她得將話說在前頭,不能隨意有啥給啥,這樣遲早會亂套。
「我想請您叫大家一起過來商量,關於買賣牛羊皮子以及羊毛等等的問題,當然我也很想跟大家說,我當上歇家後,能給部落帶來什麼。」
這個腹稿姜青禾沒打,她從昨天起琢磨得很明白了。從圖雅的名字開始,她知道,牧民和她不是僱傭關係,她更相當於是他們的伴當,是領路的,也是夥伴和朋友。
不純粹是利益關係。
長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讓她稍坐會兒,自己起身去叫人,沒過多久聽見外頭急匆匆的腳步聲。
稍後,除了外出放牛羊的三五個人,草場上三十幾戶人家七八十人,擠擠挨挨或靠或站,擠滿了這個最大的蒙古包。
牧民身上的味道並不算好聞,充斥在蒙古包的角角落落。而且即使能夠忍受汗臭味和膻味,也無法站那麼多人,最後還是移到了空曠的草原上。
他們隨意撩起袍子分散坐下,中間空出個位置給姜青禾,都沒有吱聲,他們神情莊重,力圖等會兒不被旁的東西吸引。
比如蹦過來的螞蚱,旁邊羊圈的嘶鳴,天上浮動的雲彩,以及時不時穿過雲層的日光,坐在外頭講事情,真的很容易分神。
不過等姜青禾開始說話後,他們完全忘記了這一切能干擾他們的東西,什麼螞蚱,三五隻跳到腿上都不帶理的。
「昨天沒時間說,今天想說,很高興能成為草場的歇家,也很感謝你們把牛羊和皮子全都託付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