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婆都理解,只輕輕嘆口氣,「閨女阿,往外走經了個世面是好事,只是俺們灣里也有句古話,叫日子長著個樹葉子。」
「啥意思,時間還長著嘞,驢子拉磨天天轉也嫌累,一給套上那繩就往後頭躲,更甭說人了。」
「你得曉得這話,日月常常在,何必把人忙壞。」
姜青禾嘴裡還留有磚茶的苦味,她剛才不覺得苦,一口氣喝了大半,現在卻覺得苦味湧上來,苦得讓人想掉淚花子。
其實她到四婆這,壓根沒提過這些事,她沒辦法開口,她沒辦法跟老人訴苦。
可四婆哪能不明白呢,平常忙得連個影都見不著的人,突然晌午邊過來,哪能沒啥事。
只是她老了,幫不上忙了。
四婆笑得那樣慈祥,窗外的光打在她蒼老的臉上,她說:「累了就歇會兒,婆給你燉碗雞湯補補。」
姜青禾此時要還是小孩,她會蹲下來,將腦袋擱在四婆的膝蓋上,可她不是。她只能動了動僵硬的肩膀,佯笑道:「婆你捨得殺哪只雞?」
畢竟四婆家很少殺雞,寧願殺鴨子都不捨得殺雞,她的雞都是她一點點從小雞養到又肥又大。最大的養了四五年,連蛋不怎麼下了,也捨不得殺。
「由你挑,」四婆也笑。
姜青禾當然沒要四婆殺雞,但是四婆堅持給她煮了一碗荷包雞蛋。挑了雞蛋里最好的三個,打進沸水裡,等它變白邊緣凝固,毫不心軟地撒下一大勺的紅糖。
在四婆的心裡,除了雞湯和肉以外,沒有什麼比雞蛋還有糖水更補的,累了吃一碗荷包雞蛋,再好好睡一覺,啥累都消了。
這一碗荷包雞蛋,糖水齁甜,是那種喝一口糊嗓子眼的甜,可姜青禾一口口喝完了,連著那三個蛋。
晌午虎妮沒有回來,姜青禾準備陪陪四婆,幫她做些活,餵豬餵雞挑棉籽,卻被她無情地趕了出去。
「回家去,躺床上睡去,」四婆拉著姜青禾的手送她出籬笆院子,反覆叮囑,「啥也別管了,你就睡吧,蔓蔓俺叫虎妮接了來這,今晚跟小草睡。」
「走吧,歇去吧。」
姜青禾眼下整個腦子都是木的,反應很遲緩,直到換了衣裳睡在穿上,她都沒想起來,到底是怎麼跟四婆告別的。
她完全放下了所有的想法,不去想鋪子的以後,不去想羊客來了之後,她該如何才能以最好的價格賣出去,不去想地里那麼多的活,不去想蔓蔓夜裡跟小草睡,會不會哭鬧。
就這樣放任自己,在這個陽光正好的午後,本來應該奔波忙碌的時候,穿著舒適的睡衣,躺在柔軟的被褥里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