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灣里今年動靜名堂多,先是換了麥種,晚些時候要種和尚頭了吧,又收了棉,前兩天還一氣要了幾百株樹苗子,俺尋思著你們這可不得了啊,」老副使樂呵呵地道,「就趁著底下人給你們灣里送樹苗子的功夫,到你們這來瞅一眼。真是沒想到啊,能聽到這樣一番話。」
老副使看著眼前的稻子,他的眼裡有旁人無法明白的熱切,他急急地開口:「老鄉,你們大夥能讓俺進田看看稻子成不?」
原本大夥不知道這老頭是副使時,還很樂呵,知道後立馬憋住了聲,只有個別膽子大的,才說:「副使你老人家想瞅就瞅一眼吧,俺們今年這稻子長得還成。」
見人答應了,老副使也不管土長,撩起衣擺自顧自下田去看稻子了。他是個種田的好把式,成熟的稻子好不好,看幾眼就曉得了。
一看顏色,有沒有霉點子,在乾旱少雨的地方餵養出來的稻子,很少會有霉點,但顏色不會太好看,一般南邊的稻子金黃,這裡的就稍顯黯淡。
不過春山灣今年的稻子,顏色難得的好看,雖算不上金黃,但又比淡黃要深一點,顏色好那已經占了好稻子的一半了。
老副使趕緊捻開一顆稻粒,裡頭的米粒淡白細長,不是碎渣子,是飽滿的長米。
他沒有開口,一直沉默地看著這片稻田,又接連看了好幾畝稻子。不遠處跟在他身後的灣里人,連開鐮都不開了,只管跟在他後頭瞅,猜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名堂。
在大致看了二三十畝地後,老副使才直起身,捻捻手上沾的芒刺,招呼土長道:「來,俺有些事跟你說。」
土長猶豫,她說:「俺還能叫個人一起聽聽不?」
「來唄,這也沒啥好遮掩的,反正再晚些,你們也能聽到些風聲了,」老副使看著眼前黃澄澄的一片稻子,面上平靜內里則暗自沉重嘆氣。
土長則趕緊叫了姜青禾一起來,依她對老副使的了解,一般的話當著大夥的面就說了,不會再私底下要避著人。
果不其然,他第一句就把人給震住了,
「今年各莊水稻都生了蟲,一大片一大片不生稻粒,都叫蟲給禍害了。一畝地一石稻子都難出。」
土長跟姜青禾面面相覷,啥意思,今年外頭稻子減收了?
「咋會?這稻飛虱咋能各莊裡都生不成,俺們這是上一年冬,沒燒邊田,地只深翻了一遍,天又忽地乍熱,才叫那些蟲卵孵出來禍害稻秧,」土長並不敢相信,各個莊子的田地相隔之遠她是知道的,有的中間還隔著茫茫戈壁,這蟲子咋還能飛跨過去不成。
老副使這會兒又覺得土長太年輕了,他說:「它們會遷飛阿,不走旱路,飛水路過。哪個引水開渠種稻子的沒點水呢。」
在一個莊子吃飽產下的蟲卵孵化,六七月成蟲期,鋪天蓋地的飛虱長成,壓根撲滅不了。
老副使說一畝地出一石糧那多算是多的了,有些人家遭殃的,一畝地里全是倒伏的死杆,根斷了,哪裡還會有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