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布其實是件很累人的活,要長久地坐在凳子上,腳踩手拉,要是沒人說話還覺得特別枯燥。
可姜青禾卻覺得很舒服,她織布徐禎會給她紡線,將紡好的線纏在一種形似四角凳,沒有凳板的交杖上,分開纏繞用來區別經緯線。
徐禎還會給她唱關中那邊的《棉花段》,「奇溜嘎嗒去軋棉,一邊出的是花種,一邊出的是雪片。沙木弓,牛皮弦,腚溝夾個枊芭椽……拿梃子,搬案板,搓得布績細又圓……織布就像坐花船,織出布來平展展……做了一件大布衫…」
他唱的時候啥調子也不知道,混在紡車的骨碌碌聲和織布機的嘎吱嘎吱,木頭梭子來回在經緯線中穿梭而過的清脆碰撞聲里,顯得像是給他配了樂,那麼和諧。
旁的時候姜青禾總是撐著,可眼下她可以喊累,累的時候徐禎會給捏肩,站在後頭當個靠背,握著她的手一點點帶織布機,織出一小段的布。
這個陽光從窗欞里跳進來的下午,她銘記了很久。
綿羊毛她接手自己紡了,可山羊毛她留給了灣里的婦人。
「婆姨你們跟之前那樣搓就成了,」姜青禾支會她們,「搓好的線拿染坊去,先兌工錢哈,染好的線我教你們咋勾鞋子。」
原本還得東問西問的,可眼下這活計她們都做慣了,拎了羊毛扛肩上就走,還得跑,生怕被其他人搶了活計。
這段日子紡羊毛線只能放在晚上,外出辦喜事的也早早停了,農忙時節只顧著地不顧人,姜青禾的鋪子暫時歇業,地里的豐收徹底到來。
油菜成熟,甜菜開挖,相繼深埋地底的番薯、土豆、芋頭漸漸飽滿,爬在藤架上的一串鈴南瓜長得一個個圓滾滾,小巧一個,與之相反的是,姜青禾在邊角地開出來種的本土大南瓜,雖然只長了十來個,可又大又黃。
她七月種下的豆角,天天澆水,肥料隔幾天上一次,這會兒豆角也瘋長了一大片,她不太喜歡豇豆的口感,今年沒有種。
再晚些蘿蔔和胡蘿蔔可以拔了,又到了種麥子的時候。
在寸草結籽的秋天,整個春山灣都開始異常忙碌,不管是清早在霧氣里扛著鋤頭下地幹活的莊稼戶,又或者是沒有停歇過的騾子、牛,身上扛著收穫的糧食,邁著沉重的一步步往家裡趕。
姜青禾跟徐禎先是收了油菜,油菜這東西跟黃豆特別像,成熟之後就會爆莢。相較於黃豆的個頭比較大,豆莢爆裂後還能在地上撿拾回來。
小小一顆黑色只比芝麻要大上些的,掉到地里壓根撿也撿不回來。
齊齊割下根部收割完後,立馬放進筐里,拉高梁篾在地上曬,曬得曬不多用專門的連蓋反覆拍打,拍出油菜籽來。
光是這幾畝油菜,兩人起早天都看不見亮光過來收,收了兩天才算完事。
而等到第三天開始收甜菜時,駝隊那一幫子漢子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