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持續兩天不間斷的黃毛風,並沒有給蔓蔓這幾個娃帶來陰影。
至少她只會記得,在那兩天裡,她吃了跟天上下的土一樣的油茶,她能去上學時一定要跟小芽說。
吃了糖棋子,顏色也跟土差不多,是那種蔓蔓曾經玩過的紅黏土的褐紅色。用麵粉、糖混著雞蛋做的,烤出來,一小塊酥酥的,掰開粘到舌頭就化開,香甜勁很足。
那是夜裡風最猛烈的時候,門板啪啪作響,要被撞擊開,哐當哐當的聲音響個沒完,外頭遊蕩著類似於不明生物的痛苦哀嚎,幾個娃越聽越滲得慌,抱在一起發抖。
姜青禾就做糖棋子,用紅糖化開混到麵粉里,揉成麵餅,讓他們三個幫忙搓長條,用小木片分成小劑子。
在火堆旁等醒面的功夫讓她們挨個數數,每人數到一百個數。
這對於蔓蔓來說很簡單,她一氣喝成數完了,姜青禾說:「哎呀,數漏了好幾個,再來一次。」
她有點懊惱,「那我蔓蔓再數一次吧,娘,我數漏了你要喊我一聲嘍。」
沒人搞懂她說的是蔓蔓還是慢慢,這會兒也沒人再管黃毛風了,全都專心聽她數數,等到二妞子磕磕絆絆數完後,虎子壓根數不清楚,被宋大花脫了鞋要追著他打。
邊追邊踩著沙子打滑,還要喊:「你個小犢子,送你進童學,連百個數也數不清,你個糟心玩意。」
虎子跑的吱哇亂叫,「俺學了!」
「學了啥?」
「學了咋玩啊,」虎子理直氣壯。
大夥哄堂大笑,這下更沒人在意外頭那咆哮的風聲了,等糖棋子烤好,外頭的風也小了,娃們早已忘記那恐怖的風聲,睡下時只記得這糖棋子真好吃。
連夢裡天上下的也是香香的油茶麵子,地上是一塊塊烤到焦甜的糖棋子。
如此過了兩天,風沙漸漸退去,退回到戈壁灘,退回到那茫茫的沙漠裡,平靜地蟄伏,好像不曾肆虐過。
至少短期內,它應該不會再重返,因為雪快要落了。當然重來大夥也沒法子,那來唄。
那樣黃霧彌散的天也回歸晴朗,天依舊高高藍,而地面則滿目狼藉,遍地黃沙,出門的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像是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兵馬俑,拎著掃帚和鐵鍬開始清理。
他們怨恨賊老天,又格外慶幸。
「還好嘞,沒趕著年三十那會子來,不然真有夠磨人的。」
「這回來還成,俺家這棵棗樹沒叫這賊風給拽走了。」
棗花嬸笑了笑,「偷著樂吧,今年來的時候地里糧食收了,沒叫黃毛風給糟踐了。」
有人趕緊跟上,「最要緊的是啥,今年小麥還沒下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