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種了樹,樹在這里生了根,明年黃毛風就能少一點,明年再種,後年再種,年年種,還怕種不出一片林子來!」
「俺們種,俺們又不是孬貨,」漢子們舉著鐵鍬和鋤頭大喊。
女人則喊得更大聲,「種點樹誰還能慫了不成。」
他們不吃苦,下一輩就得吃苦,他們不種樹,年年都會有黃毛風。
土長也跟姜青禾通過氣,她保證,「種完的人,每個人能領兩塊豬胰子回家!」
聽到這個,大夥幹勁更足了。所以大半夜,寒風呼嘯,沙子席捲,摸黑幹活,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火光。
一群人揮舞著鋤頭刨坑,一些人在姜青禾的指導下,得要將麥草平鋪在沙子上,用鐵鍬一鏟鏟將那麥草給扎進土裡,形成一個個草方格。
那些編織的草繩彎曲纏繞在豎起的木桿上,立起一道防風屏障。將戈壁與荒漠的接口處隔開一點,暫時抵抗來自荒漠的風沙,免得吹趴下樹苗子。
大半夜人困得要命,還得掐著虎口頂風乾。夜裡溫度低,此時被雨水澆灌過的土壤,已經開始不好挖了,牛犁地的速度變慢,輪換著上場。
而茫茫戈壁灘何其的大,今年是沒有辦法種完的,他們只能在最靠近春山灣的一側種滿樹苗。
姜青禾抵著鋤頭歇了會兒,這活實在磨人得很,站著都要睡過去,眼皮打架,手掌磨得人生疼。
大夥要睡著了就去喝運來的大蒜加蔥白煮出來的水,能防治大冷天被凍壞,除了這還有熬的紅糖生姜,喝一碗渾身發暖後接著干。
磨到晨霧散去,日頭出現,地犁得差不多,草方格也漸漸掛上去,坑也挖好了。
大家甩甩僵硬而疲累的身體,吃過頂飽的饃饃後,開始往坑裡種樹苗。其實說是樹苗,這些都是灌木,灌木的根系發達,又耐旱又抗寒。
有檸條、花棒、怪柳、沙棗、白刺等等,還有很多叫不出名來的,除了灌木還有草,多種多樣。
買得這麼雜,就是想瞅瞅哪幾種灌木和草在地里活得久,更牢固,更耐沙耐旱,明年就可以直接買這些苗種拿來種下。
這長達十畝的地上,幾十個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將那滿滿幾車的樹苗,一顆顆栽種在坑裡好好填土。
在天漸漸黑下去時,又亮起熊熊的火把,最後的樹苗也紮根在了這片土地上。
大夥全都累癱了,他們坐下來,喘著粗氣,看著這些幼小的樹苗在風裡搖擺。
他們有股異樣的滿足感,可將目光往遠處看時,他們只栽種了極為少的一部分。
大夥根本不知道戈壁灘和沙漠有多大,基本是無邊無際,誰能知道這曾經是一片草原呢。
有人茫然地問,「俺活著的時候,真能看見這能全種上樹不?」
眾人沉默,沒有人敢打保票,也許今年種下的樹,明年凍死或是枯死都極為可能,也許被掩埋在沙子中,就像那些在沙漠裡的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