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禾知道想要在夜裡確定水渠的地勢高低,得要拿三盞燈,放在測定好的渠線上,一個老把式趴伏到地上,另一個放燈,一段一段地去測這個地勢。
這種絕對不能怕麻煩,怕麻煩一省事,到後頭沙石堵塞,轉彎處水流不通,那這條渠就廢了大半。
所以這些年紀已經上了六十的老人,在溫差如此大的夜裡,趴在冰涼的地上匍匐著去勘測。
他們如此,姜青禾他們哪好意思睡,一直在插樹枝定位,等快天亮睡一會兒,等霧氣消散天光大亮才起來。
起來後,白天有白天測量渠線的法子,也是灣里一直在用的,把十個大小相同的柳筐塗成白的。一人拿一個筐和棍子,掛在同等高度,站在規定好的距離里,看著那柳筐的高度差,一點點調整。
起伏大有坡度,人就要挨著近,平坦到壓根沒有起伏的,可以站著遠些,方便更好的推進。
由於這條渠實在是長,跟灣里為了種樹挖渠的那又不一樣,比它挖的要寬幾倍,還有長個三四倍。所以越長的渠線就一定要定位準確,只能白天拿著柳筐測位,晚上放燈看對不對再繼續往下。
雖然中途他們有回去蒙古包休整過,補充乾糧,但夜裡又匆匆回來了。頂著烈日和夜裡巨大的溫差,在這個草原上奔走了一個月,才測完這漫長的渠線,又花了十天從頭一點點修正和改變一點彎度。
那時都已經到了初伏能種蘿蔔的時候了,姜青禾曬的烏漆嘛黑的,臉上的皮全都因為太干而開裂起皮,比她最開始來春山灣時還要誇張。
其他還好,主要是又疼又癢,得養好久才能恢復。
這個時候她真的很像在草原上騎馬馳騁的蒙古姑娘了,雖然皮膚黝黑,可是堅毅的神情,亮閃閃的眼神,瘦小卻而強大的身軀,讓她此時看起來那麼美麗。
她現在更瘦了,又黑又瘦的,可此時她的身體有著奔涌的力量,她告訴牧民,「挖渠肯定苦,比放牧轉場還要苦,可我們要是不挖,那草原就一直沒水,全靠天的施恩。」
「可要是我們挖了渠,哪怕花的時間很長,三年五年或者更久,可是它挖好之後,一直能灌溉著草原,等到很久以後,我們走了,它還在草原上奔流。」
「大家的子孫後代都知道,那流過草場,讓它生出無數綠草的河流,是我們留下來的。」
姜青禾不知道這條渠會存在多久,但一定比她活得要久。
挖渠興修水利,是利在當下功在千秋的事情。
牧民們激動地熱淚盈眶,他們吶喊,「圖雅,芒來□□。」
他們喊她,先鋒英雄。
他們知道,圖雅為這片草原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等種完了蘿蔔後,一群蒙古漢子跟著老把式學著挖渠的最基本方法,有十幾種,每一種都不是隨意的。
挖渠本來就是一件很苦又很累的活,不是盲目下來挖土刨出個坑就成的。